辛亥革命代表人物的思想辨析(12)

　　那时的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对形势判断颇为准确：“皇帝将早日退位并由袁世凯建立临时政府。但是这个转变可能带来严重的困难；有迹象表明，蒙古人和北方各省都不愿意心平气和地接受这项解决办法。”2月12日清帝退位后，东三省继续悬挂龙旗。不久以后，张作霖在袁世凯的重金笼络之下，才逐渐改变了态度。可见作为旧官僚的袁世凯不管其动机如何，确实为说服北方各省赞成共和起到了很大作用，所以在民国初年才会被称为缔造中华民国的四大伟人之一。

　　清帝退位意味着将清朝政府原有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地移交给民国政府，保持了主权和领土范围的连续性，所以英国和俄国虽然阴谋策动西藏和外蒙古的分裂，但仍然不得不声明承认中国在这两个地区的主权，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主权。清代中央政府与各大少数民族的政治关系向来由清帝在理藩院的协助下直接处理，为此清王朝特别在承德避暑山庄行宫附近修建了外八庙，以接待各族上层人物，而理藩院例来由满蒙王公大臣主持，汉族与各族的政治联系一向很少。直到退位，清帝一直以蒙、回、藏族的保护者自居，1912年2月3日清帝“授权袁世凯与民军商酌退位条件旨”中还特别提出：“蒙古、回、藏之待遇，均应预为筹划。”因此，2月12日清帝在退位上谕中曰：“总期人民安堵，海宇乂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表示正式和平退位，并承认中华民国，这对抑制各族分裂倾向和维护国家统一的作用不可低估。

　　在以往的历史评价中多是强调南北议和中革命党人的妥协性，强调辛亥革命的不彻底性，这当然是一个方面。但另一方面，惟其妥协，惟其不彻底，才能够容纳国内多数派别的意愿，使当时中国的民族团结和领土完整得以大体维持，避免了国家分裂和民族仇杀的巨大灾难。因此，南北议和的重大历史意义应该重新得到公正的评价。

　　四、通过袁世凯称帝至失败的历史过程，对四位辛亥革命代表人物的思想进行辨析

　　本人认为，辛亥革命这段历史的全部过程不是仅仅只有武昌起义，而应当包括从1911年4月的“黄花岗起义”，直至1916年6月6日袁世凯称帝失败后在众叛亲离的绝望中死去，这前前后后共五年多的时间才真正是辛亥革命这段历史的全部过程。我之所以这样认定辛亥革命全过程的理由有二。

　　第一，武昌起义并不是一个偶然发生的历史事件。如果没有同盟会多年来宣传“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和多次组织武装起义的铺垫，就不会有武昌首义的成功。同时，这次起义本身也是同盟会中部总会筹划的，只不过由于意外事故而提前爆发了。

　　第二，我们今天纪念辛亥革命，是认为它开辟了中国近代民族民主革命的道路，终结了两千多年的中国封建君主专制制度，为中国的进步打开了闸门。我们知道，清王朝的封建统治结束后，袁世凯于1915年12月筹备称帝，改次年年号为“洪宪”元年。（如果袁世凯称帝成功的话，那么辛亥革命真可以说是一次失败的革命了。）后因蔡锷等在云南发起讨伐袁世凯的护国战争，贵州、广西、广东、浙江等省纷纷响应，再加上北洋内部的反对，袁世凯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被迫于1916年（民国五年）3月23日，发布退位文告，宣布取消帝制，废止洪宪年号，恢复民国。这样一个仅仅做了83天皇帝便称帝失败的史实，为我们认定辛亥革命是一次伟大而且成功的革命作了一个切实的说明。说明了辛亥革命不仅仅只是结束了满清王朝的封建专制统治，而且让任何一个企图在中国再恢复封建帝制的人都逃脱不了身败名裂的下场。

　　同时，只有通过袁世凯称帝至失败的这段历史过程，我们才能真正对孙、黄、袁、黎这四位代表人物的思想根源的区别看得更加清楚。

　　我们通过袁世凯称帝至失败的这段历史过程可以看出：孙中山、黄兴是当时中国民族资产阶级革命派的代言人，他们试图在中国建立一个资产阶级民主共和体制的政府。而袁世凯、黎元洪则是当时中国汉族官僚士绅阶层的代言人，他们在结束满清王朝封建君主专制统治的想法上与以孙中山、黄兴代表的中国民族资产阶级革命派是相同的，但在中国重建一个什么样政权的想法上则与孙、黄是南辕北辙。

　　对于袁世凯来说，我们只要认真剖析袁的思想根源就不难看出，由于袁是当时中国汉族大地主、大官僚、大买办集于一身的代表人物，因此“君主立宪”的思想在袁的意识中是根深蒂固的。（请参阅金冲及、胡绳武写的《论清末的立宪运动》）从1903年清政府宣布预备仿行立宪至1908年9月清政府宣布九年预备立宪的期间，袁世凯作为当时清政府的中枢重臣都是积极参与并推行“君主立宪”的。1908年12月，袁世凯被摄政王罢免，加之1911年10月武昌革命党人的起义成功，使袁看清了满族人当皇帝前提下的“君主立宪”是注定要失败的了。但出于袁世凯的汉族大地主、大官僚、大买办的阶级意识本能，使他根本就不认同孙中山、黄兴为代表的中国民族资产阶级试图在中国建立一个资产阶级民主共和体制的政府，他认可的仍然是“君主立宪”体制下的政府，只不过这个君主应当是个汉族人（这个汉族人在袁的心目中就是他自己）。袁世凯正是在这种思想的驱使下，用老辣的政治权谋手段，先是在1913年3月20日刺杀宋教仁，并于7月用武力打败了南方革命军，赶走了孙中山、黄兴，后是在1914年废除《临时约法》，由袁御用的约法会议公布了所谓的《中华民国约法》，规定大总统“总揽统治权”，将总统的权力扩大得和专制皇帝完全一样。同年又宣布了大总统选举法，使大总统不仅可以终身连任，并且可以用推荐的办法，将职位传给子孙。到了1915年，袁授意杨度等人成立筹安会，最终走上了自己称帝的道路。

　　在当今的史学界，还有个别学者认为袁世凯称帝是受其他人（如杨度、袁克定等）的怂恿，并不是袁本人的真实意愿。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像袁世凯这样精明有主见的人物是绝不可能被其他人忽悠的。因为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是靠其思想来指导的，其思想又是由他本人成长的经历和所处的历史环境决定的，所以袁世凯称帝是其思想根源导致的必然结果。在这里我不想列举大量的史料来做证据，因为认为袁世凯称帝是其真实意愿说的学者和认为袁世凯称帝是“被称帝”的学者都曾经举出过许许多多的史料来做证据，证实各自的观点。但我认为只有首先搞清楚袁的思想本质，才能在多如牛毛的史料中分清楚那些是真证据，那些是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