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史志事业奋斗终身的朱希祖先生(5)

　　（二）抓住重点，广搜原始资料，进行系统研究。有关明季各朝史籍，朱希祖均做序跋，阐发自己的独到见解。如温体仁等修《明熹宗哲皇帝实录》八十四卷，朱希祖《再跋熹宗实录》云：“熹宗实录之有缺卷，清初诸老皆言为冯铨所去。朱彝尊《曝书亭集·书两朝从信录后》云：‘熹宗实录成，藏皇史嵗，相传顺治初，大学士琢州冯铨复入内阁，见天启四年纪事毁己尤甚，遂去其籍，无完书，论世者颇以两朝从信录是征。’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勺中志略》原稿云：‘黑头爰立伎俩一卷载冯涿州通阉事迹，较近本更详。予闻涿州再起，恶《熹宗实录》害己、遂焚其书，是两朝从信录所由补也。全氏之说，盖即本于朱氏，仅言天启四年实录为冯铨所去，而全氏则似言熹宗实录全书为冯铨所焚，此则全氏之误也。考明史，冯铨于熹宗天启五年八月入阁，六年闰六月免，其通阉事迹，必载于熹宗实录，且必在四五年之间，至顺治初再入内阁，固有去实录之时会。然余颇有疑者，《明史艺文志》：‘《熹宗实》八十四卷，温体仁等修。’明史志文，本于黄虞稷《千顷堂书目》，亦称《熹宗实录》八十四卷，自注云：“缺天启四年x月及七年x月。”所谓“天启四年x月”者，当系十一月、十二月，“七年x月”者，当系正月，然则黄氏所见，仅缺此三卷，故云八十四卷。而顺治内府藏本，则缺天启四年十二卷，七年正月不缺，然则所缺有不同，岂皆为冯氏所去乎？天启四年，冯氏或恶其害己，天启七年六月一卷，冯氏已去位，果何害而去之耶？余谓内府藏本之缺，恐在流寇亡明之时，黄氏所见，或为别一钞本，缺三卷（明郑晓今言云：‘我朝虽设修撰、编、修、检讨为史官，特有其名耳。实录进呈，焚草液池，一字不传。然则实录除正副本外，无稿本也。）盖皆为丧乱时零落不全之本。惟昆山徐果亭侍郎《培林堂书目》，有《熹宗实录》八十七卷，二十六册，若系足本，则必为崇祯时所钞，当时实录初成，未曾散佚。此书如尚存天壤间，余固不惮千万里愿求见者也。”又《跋旧钞本明熹宗实录》略云：旧钞本《明熹宗实录》八十七卷内天启四年全缺，故自卷四十三至卷五十四凡十二卷，以天启四年邸报节钞补之。又卷八十五亦缺，原题天启七年六月无。按京师图书馆所藏《熹宗实录》，即旧内藏本，系明代实录副本，亦缺四年十二卷，七年六月一卷，而天启四年十二卷无补本。寻王先谦《东华录》，顺治五年谕内三院云：“今纂修明史，缺天启四年、七年实录及崇祯元年以后事迹，着在内六部都察院衙门，在外督抚，镇抚及都、布、按三司等衙门，将所缺年分一应上下文移，有关政事者，作速送礼部，汇送备纂修。”据此，则顺治五年内府藏本《熹宗实录》已缺天启四年及七年，故调集文移，以补其缺；然此种文移，未闻有提要钩玄，汇为一书，以为史材也。此钞本似从当时正本移录，凡遇上字诏字等皆提行写，与京师图书馆所藏副本遇此等字仅低一格写者不同，则知正副本皆缺此十三卷也。此钞本所补邸报节钞，不知出自何人？今明代邸报，已无传本，得此以补实录，甚足宝贵。”考订精审。又有朱氏藏书的题跋，进而阐述自己的见解。《天启四年邸钞》十二卷朱跋略云：补订于天启实录三年后五年前，余前跋《明熹宗实录》已详言之。昔顾亭林与其甥徐公肃书云：“窃意此番纂述，止可以邸报为本，粗具草稿，以待后人，如刘昫之《旧唐书》可已。忆昔时邸报至崇祯十一年方有活板，自此以前，并是写本，而中秘所收乃出涿州之献，岂无意增损乎？访问士大夫家，有当时旧钞，别购一部，择其大关节目处略一对勘，便可知矣。”由此可知天启时邸报，仅有钞本无刊本，而清初中秘又有冯涿州所献新钞邸报，更显其去真存伪之迹，而士大夫家别有旧钞本，足以对勘，此天启四年邸钞与天启实录，同在明末清初所钞。天启实录既与内府藏本不同，则此邸钞亦非出自中秘明甚。

　　顾氏所谓士大夫家别有旧钞，此庶几近之矣。又何楷言：“故事，奏疏非发钞，外无由知；非奉旨，则邸钞不传，则明代邸钞亦属官书，犹今政府公报也。”又有《孤臣述》，继有《崇祯长编残本跋》云：“痛史本《崇祯长编》二卷，自崇祯二年癸未十月起至甲申三月十九日止，癸未十月以前缺焉，盖出于旧钞本。是编不知撰人及原卷数，但知为明史馆所编，不知何人主稿；及阅《鄞县志·艺文》，始知为万言所撰。长编卷数，各书未见有记载者，惟昆山徐果亭待郎《培林堂书目》有《崇祯长编》三十七册，则其全书至少必有三十余卷。崇祯一代事迹起居注已亡佚，南都欲修《崇祯实录》，（明通鉴附编一罗万象疏，《南疆逸史》李清传，清请更思宗庙号，修实录允之。）书未成而南都陷。清顺治五年谕内三院云：‘今纂修明史，阙崇祯元年以后事迹，著在内六部都察院衙内，在外督抚镇抚及都布按三司等衙内，将所阙年分一应上下文移有关政事者，作速开送礼部汇送内院，以德纂修。’（王先谦顺治《东华录》。）然则万氏长编其取材必半在此。然当时南服尚未有入版图者，顺治号令必尚有所未及，则其史材亦必有所未完。时文秉之《烈皇小识》八卷，李逊之之《崇祯朝遗事》四卷，孙承泽之《山书》十八卷，皆载崇祯一代事迹，必皆在万氏网罗之中。兹则私家所纪，尚有遗存，而史传储材业已散佚，则此长编，其因忌讳所汰，格式所弃，未采于明史者必夥。睹兹残本，已觉广博逾恒，其全书若在，宁不视为国宝，而不刊布以传之宇内耶！”朱希祖又撰《弘光实录钞跋》略云：“实录之作六朝唐宋以来，皆以起居注为本。弘光一代，有起居注与否不可得知，昆山徐果亭《培林堂书目》有《圣安日记》四册，颇近乎记注，然或为私家所记，亦未可知。杨凤苞《南疆逸史跋》，有永历史臣《圣安实录》十二卷、黄氏此本虽非官书，然其序自言据弘光时邸报而成，故亦多信确，惟黄氏以东林党后人，又入复社，阮大铖修留都防乱揭之怨，适南都亡，未及于难，故黄氏于圣安及马、阮颇多怨憞之辞，深刻之语。观本书序直称帝之不道，又以伪太子为真，按语中致其疑。以左袒左良玉，檄奉太子称兵东下，致政府撤北方藩篱以御左兵，清军长驱直入，南都沦亡，鹬蚌之争，其端谁启？余于南明史事，凡关于东林复社中人鸿撰著，必当推察至隐，不敢轻于置信。谈史者当以至公至大之见，衡其得失，勿徒震于鸿儒硕学，而有所蔽焉。”此书为黄太冲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