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以升难舍“北洋”情

　　茅以升先生是我国著名的教育家、科学家和政治活动家。他1952年加入九三学社，曾任第五、六、七届中央委员会副主席。他是江苏镇江人，早年毕业于唐山交通大学。后赴美国留学，获加利基大学博士学位。其论文《桥梁桁架次应力》的创见，被称为“茅式定律”。1920年回国后，先后在河海工科大学任校长、在唐山交通大学任教授兼工科主任，后在南京东南大学任教授兼工科主任，北洋大学教授，“对于教书向来有兴趣”。这其中他屡进屡出北洋大学最有意思，从中可以看出他对该校的深厚情意。

　　1926年夏天，北洋大学校长刘仙洲来北京约茅以升去授课，原因是讲授结构学的美国人阿罗克合同期满回国，李书田推荐茅以升接替。茅以升“对于教书向来有兴趣”但在北京有任务，一时走不开，为助其度过难关。遂商定先去兼课，每周去天津一次授课，翌年，才接受北洋大学专任教授职，主讲结构及有关各科，他一边讲课，一边作科研，并拿出一定的时间改进教授法。他认为老师的职责不仅是授业，更要启发学生思考，引导学生深入钻研。以自己的治学经验“博闻强记、多思多问、取法乎上、持之以恒”，鼓励学生大胆提问。他采取“通过考先生来考学生”的教学法，每次上课前十分钟，让学生就前次课程提出一个疑难问题，以此了解学生对问题钻研探讨的程度，问题提得好或老师回答不了学生的问题，就给满分。如该学生提不出问题，则换人提问，他来答。学生学习的主动性大为提高，同时学生的问题也启发老师，可谓教学相长。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曾带学生来听茅以升的课，对其教学法予以高度评价：“这的确是个崭新的教学上的革命，开创了我国教育的一个先例，值得推广。”这一教学法深受学生欢迎，来听他课的不仅有本届学生，甚至还有已毕业的学生跑来听课。1928年夏，天津陷入战区，北洋大学停课，茅以升回到南京老家。

　　1928年12月，北平大学区成立，将北洋改为该校区第二工学院，校长李石曾来电约茅以升为院长，不少学生亦来电表示拥护。茅以升不得已北上。到北平后，学生代表一再敦促，云如不去，学校则复课无期。校友会也派人前来恳请，亟盼他去收拾局面。茅以升坚辞不获，向李石曾声明，前往暂就，务请继续网罗合适人选。于12月26日前往天津任职，除聘一位秘书外，其余教员一律未动。虽已走马上任，但实际上茅以升是心存“五日京兆”。北洋政府时期，全国混乱不堪，学校亦是动荡不安，茅以升曾饱受派系倾轧之苦，视行政职务为畏途。茅以升上任后，目睹校内因停课多时，百废待兴，遂动员学校各方力量，很快恢复旧观。

　　一件突发事件让茅以升收起了辞职之念。1929年3月31日晚，校园内一座教学大楼突然起火，建筑全部被毁。被毁的大楼是学校的主楼，砖木结构，共两层。一层北部主要有材料试验室和水利试验室，南部全部为标本陈列室，内藏许多矿冶地质标本、化石等，此外还有许多精密仪器，楼上全部是绘图教室。起火原因始终未查明，至今仍是一桩无头公案。为尽快建起一座新的更好的教学楼，茅以升全力以赴筹款，他数次前往教育部请款，终于从中比庚款（比利时退换中国的庚子赔款）争取到了10万元。后比国投资的天津电灯公司也捐款一万元。他一面请校友会组成保管委员会管理此款，一面请比利时国建筑师设计。由于请款成功，师生对其更加信任有加，此时茅以升辞职的话就越发说不出口。于是安心整顿校务。在接洽中比庚款时，他还顺便为学校延揽教授，请科学界老前辈胡敦复讲授物理学、卢恩绪担任土木工程教学，揽得两名名师，师生们都很兴奋。

　　不料没过多久，波澜再起。原来北洋多年来不少教授在北京院校兼课，本校的课则安排到周日上，招致学生不满。茅以升找这几位教授谈话，请他们选择此或彼。个别人一面辞职一面鼓动学生闹事，说校长排斥好教授，一再给他难堪。茅以升本来就无意行政工作，遭此便向教育部辞职，并去南京面陈内情，终于获准，另派蔡远哲继任。

　　1932年，时任院长的李书田力邀茅以升回“北洋”任教，先是兼职，后为专职，仍是讲授结构工程课。1933年3月接到友人来信，约往杭州商谈建钱塘江桥事。8月他辞职，前往杭州任桥工处长职。

　　抗战胜利后，迁往内地的北洋大学回津复校，1946年6月教育部发表“北洋大学筹备委员会名单”，茅以升为委员兼秘书，不久委员会推荐其为校长。这时茅以升正在杭州修复自行炸毁的钱塘江大桥，一时无法到任。教育部遂发表教务长金问洙代理校长，后由张含英任校长。

　　谈到屡次进出“北洋”，茅以升心怀愧怍，“虽承校内师生对我如此信任，而我为外务所绊，总未能终其事。假如我从1927年起即专心一致担任校事，锲而不舍，劳怨不辞，直至1949年解放，学校总可减少些动荡，不无裨益。”

　　1983年，正值天津大学（原北洋大学）90年校庆前夕，茅以升应邀为学校手书校训“实事求是”，并赋诗《北洋今胜昔二十韵》：

　　新学既东渐，北洋卓有声。

　　延我即讲席，朝夕对群英。

　　我亦方少壮，图强意纵横。

　　切磋不知倦，析疑四座倾。

　　兵余复弦歌，畀我以校政。

　　师友欢相得，翕然归淳正。

　　国事方多故，邪正角相竞。

　　魔火不为灾，新厦俄顷竟。

　　煌煌三十载，重开日月光。

　　崇实遵校训，时隆道乃昌。

　　济济夸多士，嘉木矗千章。

　　颂今还鉴昔，前事未可忘。

　　这既是对北洋大学历史的概括，也是其在该校执政任教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