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独立前后(2)

辛亥革命网 2021-01-26 15:14 来源:山东文史資料选輯 第十二辑 作者:夏莲居 查看:

一九一一年武昌起义,山东响应,宣告独立。当时我年仅二十八岁,也是其中主要演员之一。

  各派系人物

  自从联合会成立以后,一直到宣告独立这个过程中,我留心观察各方面的情况,各派别的人物,关于他们的思想、行动、才干等逐渐了解得很多,大约可分为数项如下:

  当时的人物派别,可以分为同盟会与非同盟会。山东省留日学生参加同盟会的亦颇不少,如:徐镜心、丁惟汾、谢鸿焘等为首,尚有蒋洗凡(博兴人)、于洪起(栖霞人)、宋绍唐(菏泽人)、张树德(临清人)、陈干、姜致中(昌邑人)、周庆恩(历城人)等。此外不隶属于同盟会的,如:丁世峄、曲卓新、周树标、赵正印、肖永弼(长清人)、金志汉(济南人)、于明信(临朐人)、丛琯珠(文登人)、韩履祥(郓城人)、安举祥(日照人)等,都是当时各方面的活动人物。

  还有些位学生代表,如:王者塾(后名王乐平,诸城人,法政学堂学生代表)、邓树贞(菏泽人,济南高等学堂学生代表)、孙斌(蓬莱人,师范学堂学生代表)、马素贞(女、栖霞人,妇女代表)、秦瓒(女、河南人)等,他们差不多每天都到联合会中来商洽事体,在社会上作种种的活动。如马素贞、秦瓒等人并曾成立女生劝助军饷会领导女学生劝助军饷。而一般留学生中,先后返回祖国参加革命的大都以振兴教育为号召,有谢鸿焘主办的东牟公学,刘东侯(潍县人)主办的山左公学,邱丕振(掖县人)主办的掖西中学,均散布了革命种子。

  从清末到民初,本省有东、西两派(指的是东府、西府与国民、共和二党),张公制(安邱人)代表东府,王鸿一(郓城人)代表西府,他们在独立时都没有参加。张因与六二党冲突,愤而辞议员职,返回安邱原籍。王是回到曹州办教育。两人那时都没有在济南。

  客籍人士中,则以张志(四川富顺人)为首。还有雷光宇(湖南浏阳人)、楼兆梓(浙江绍兴人)、萧方骏(四川三台人)、姚鹏图(江苏太仓人)、朱是(浙江人)、龚积柄(安徽合肥人)、孙松龄(河北蠡县人)、李崧(云南人)、李肇甫(四川人)等。其中有些人如张、雷、萧、姚等皆为孙宝琦网罗于他的幕府之中。此外,则以在教育界的居其多数,如楼、孙、二李等,尤其是张、雷二人更为教育界中的重要人物。张最为杰出,后来任山东高等审判厅长,因抗拒张宗昌遇害。

  当时山东巡抚孙宝琦,曾经出使法、日、葡、德等国,人物比较开明,也能延揽人才。但是他的父亲孙诒经,在清季作过侍郎等要职;孙又与庆亲王奕劻及袁世凯均为儿女姻亲,所以他决不可能走上革命的道路。此外布政使胡建枢(安徽凤阳人)是前清进士,历任州县府道等缺、洊升按察使、布政使直到巡抚。胡年事已高,可以说是廉谨一路的人物。按察使吴煜(安徽合肥人)军功出身,由淮军起家,为人谨慎,当时也颇有能名。提学使陈荣昌(云南昆明人),清季翰林,曾任御史,鲠直敢言,颇有气节。他于山东省独立后去职,从此即未出仕。巡警道潘延祖,就是我的前任。劝业道先是萧应椿(云南昆明人),后是何承焘(江苏人),萧是经济特科出身,何原来在上海经商。

  武官中在本省有三镇,五路统领。三镇总兵是:登州镇总兵叶长胜(安徽人),兼五镇第十协协统,兖州镇总兵田中玉(河北人),曹州镇总兵张善义(蓬莱人)。五路巡防营统领是:中路聂宪藩(安徽人,聂士成之子),后路方致祥(安徽人),还有靳呈云(河南人),其他两路由兖曹两镇总兵各兼一路。

  宣告独立的经过

  阴历九月十九日晚上,我正在孙宝琦的办公室会谈,联合会来人报告说:“会中来了五位军官,要见会长。”我令人由电话中告诉他们说:“现在已晚,有事明天再说。”他们说:“有事相商,明天不成!”我说:“如明天不成,可以令人转达。”答复说:“转达也不成,必须亲见会长!”我没有法子,只好回到会里(当时会址系在大明湖边谘议局旧址)。

  我到会后,见有五位军人正在总务组办公室和张汉章谈话。见我进来,一齐起立,态度很恭顺安静的样子,不象有什么紧张的情状。当由张一一介绍,方才知道他们是:黄治坤(第五镇参谋)、张弼臣(第五镇教练官)、潘小泉(第五镇军佐)、上官建勋(第五镇十九标第三营营长),还有一个人姓胡,名字似乎是胡季芳,记不清了。当时看他们的神气,仿佛已有成算在胸,又觉得张汉章微有得意之色。又见桌子上有杯盘未撤,好象他们在一块儿一同刚吃完饭的光景。我心中稍微有一点怀疑,遂即问他们要见我的用意。首先由黄发言说:“现在成立联合会,甚为一般人所期待,会长的声望我们很久仰。……”以下都是恭维的话,毋用细述。我又问他们的来意究竟为何?当由黄、潘、张三人先后发言,所说不外乎:“现在武汉事起,清廷已派荫昌督师南下,我们山东不能出兵支援进攻武汉。”我说:“这倒不必顾虑,已与孙抚帅商定山东保境安民,决不出兵了。”他们又说:“要是仅仅的不出兵,恐怕不能算完事,山东既在清政府统制之下,仍得听他们调度,若想真不出兵,非与清廷断绝关系不可。只有赶紧先发制人,宣布独立的法子最为妥当。”我说:“此种办法,并非毫无理由,但不能如此简单轻率。山东成立联合会,在规定八条之内,既不出兵,又不许抵押借款,已与宣布独立差不多了。第二步尚须相机缓图,若操之过急,怕无利有害,我们万不可务虚名受实祸。至于说到革命救国,我们所抱的目的是相同的。不过我是山东人,尤其得格外慎重,以免对不起桑梓。因为全省的秩序与人民安危,须要十分慎重,请你们诸位要多加考虑。”黄张二人又陈说种种利害,我说:“现在军政大权,仍归孙抚台执掌,必须先与他商量,再作计划。他的意见如何,我不能代表,即便他能应允了,独立以后,又将如何?”当他们听到这话的时候,彼此相觑,又一齐看着张汉章。张遂代他们发言说:“独立以后,必须举知兵大员总揽一切,否则恐难维持。现有代理第五镇统制贾宾卿(河北大城人,原第十协协统)甚得军心,可以举他为首领。”我接着说道:“山东还有登州、兖州、曹州三镇总兵,还有五路巡防营,并不是仅仅的一个第五镇统制所能总辖,贾协统即便能代表陆军第五镇,也未必能代表登、兖、曹三镇及五路巡防。”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黄治坤等五人面色也有点改变,张汉章就露出蹴踖不安的样子。原来张汉章因我任用丁世峄为秘书长,他就有些不高兴,这在前面已经谈过。此次五军官之来,他颇以为奇货可居,就利用这个机会加以拉拢,大约于我未回到会之先,已经应允他们五人包办一切了。再者这五人不过是参谋、营长等职,地位并不甚高,那时的军政体制甚严,如何能其势汹汹地坚持立即亲见会长,而且片刻不能待?后来我了解到这都是张汉章从中玩弄的手法,传的假话,当黄治坤等尚未见我之前,已与张汉章有了联系,觉得此事很容易办,及至同我交谈之后,见我态度很果断坚定,不易动摇,又听见我的议论很不象他们所理想的那样容易对付,当即觉得失望。尤其是张汉章连日在会中见我对于诸事应付的明快,颇为各方所尊重,知道我不能为这五个人所屈服,恐怕我与黄治坤等言语不合,弄成僵局,以致难于收拾,当即竭力周旋,以便缓和当时的情况。

  此刻黄治坤等也便借此下台,向我告辞。不过在临走的时候,微露威胁之意说:“此事我们军界已经一致,请会长务须详加考虑,与孙抚帅商定办法,我们一两天内要听回信。”至于他们五个人虽然全主张不出兵,但是其中也分为两种心理,如黄治坤、张弼臣两人是日本留学生,确有政治革命思想,认为这是一个革命的机会,潘是附和他们两人的,而上官建勋则不然了,他主张不出兵是怕死,怕当炮灰。此外那一个则是个看风驶舵的人。他们几个人思想虽然不同,而不出兵的主张则确是一致的。

  他们走后,我当夜又去孙宝琦处,将与黄治坤等谈话的经过对他说了。孙听完,即对我说:“孙宝琦在山东有守土之责,土既不能守,惟有以身相殉!纵令不死,也不能领着大家宣告独立。”当时的语气非常坚决,神情也非常紧张,相对默然良久。我说:“此事只有定期开大会再行决定。现在我们惟有出以镇静,只要与大局有益,似不便过于坚持。”遂即退出。

  在第二天晚八九点钟的时候,代理第五镇统制第十协协统贾宾卿忽来拜会,他骑着一匹白马,带着两个步兵,便衣小帽,悄然来到大明湖东南岸汇波寺阁子汪宅(即我的寓所)。虽系初次见面,态度异常谦谨,首先向我表示谢意。说我对他很好,非常感激,听说大家要举他担任都督,我很维持他,特来向我道谢。我当时听着很诧异,因为他说的话与事实全不相符,我想一定是黄治坤等捏造的,我看贾是中等身材,面貌黄白,微瘦,声音低弱,不似一个武将的丰度。

  这时候,我对于他所说的话,也不便当面揭穿,只有将不着边际的话来答复他。我说:“山东现在所处的环境,确是危急,况当全国风云紧急之时,决不能就这样的现状支持下去;不过山东是山东人的山东,我是山东人,确不能不就大处着眼,如果立即独立有利于山东,当然可行,否则还要相机酌量,再作道理。”我将他敷衍走后,遂和丁世峄商议应付的方法。丁认为这时候对贾说话不可有过于具体的表示,刚才答复他的话甚为得法,看此情况,非开大会不可。我和丁世峄刚谈到这里,这时候,谢鸿焘和丁惟汾两人相继而至。他们对于昨天五镇五军官见我谈话及贾来见我的情形都已知道,都觉得异常高兴。惟我以为不能过于乐观,遂说:“独立时机成熟固是好事,不过是由五镇发动,而且他们要举贾为首领,恐怕将来弄成一个尾大不掉的局面,则颇可虑。”丁世峄也深以我的话为然,丁惟汾亦点头称是。惟谢鸿焘说:“只要能独立就好,别的暂都不必去管它!”在我们议论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五镇的内部已有了矛盾及内讧的问题将要发生。于是我们遂定于二十三日开全省各界联合大会,来讨论这个问题。

  到了开会那天,山东巡抚孙宝琦、联合会会长、会员以及全省各界代表、各方人士及第五镇的部分军官如黄治坤等均行出席。

  大会由上午八点开起,一直开到晚间将近九点,当时发言的人甚为踊跃,情绪非常激烈,会场空气空前紧张,而发言最为兴奋的主要都是同盟会、留学生及教育界的占绝大多数。所说不外乎:“以世界潮流及全国当前的种种需要,非彻底革命不可;以山东所处的环境而论,正在危急存亡、一发千钧之际,非即时宣告独立,决不能挽救当前的局势。”议论滔滔,风发泉涌,慷慨激昂,秩序渐行凌乱。当由同盟会党人将全场各门完全把住,不准任何人出入,并将大门上锁,杀气腾腾,如临大敌。孙宝琦在大会台上被逼得无法下台,但始终坚持,不肯宣告独立,仍然抱定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之宗旨。而台上台下彼此相持,不得解决。

  这时候,五镇的黄治坤把我由台上叫下来,一把拉着我,大声说:“夏会长,今天如果孙巡抚不答应山东独立的话,恐怕这会就要永远开下去!我告诉你,我们在会场里有二百支手枪,他要坚持不答应的话,说不定马上就会闹出什么事来,也许立即就出人命!而全城就要陷于不可想象的糜烂状态!”他说到这里,从腰中掏出手枪,故意大声叫喊,而全场高声附和,声震屋瓦,也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俨同鼎沸一般。

  这时孙宝琦在台上对黄治坤说的话都听见了,对于全场的纷乱、庞杂、叫嚣种种情况看的也非常清楚。我于是又上台对孙说:“看当前这样情形,似乎是到了时候,箭已离弦,势难中止,无法再拖延了,既然水到渠成,就应该当机立断。不能再有丝毫的犹豫,以免发生不测的祸端。”孙对我说:“此次请你出来,原为是共同应付各方发生的问题,没想到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的责任无可避免。纵令以身殉职,是分所当然,也不足惜。若因此竟致决裂,连累了你,害及地方,我实在于良心有愧。”我看他意思已在犹豫的状态,我就转回头来,面向大众,高声宣布:“孙抚台已经承认全省宣告独立了!”台上下当时欢声雷动,孙即将自己头上的官帽摘下来放在桌上,说:“大家既都认为独立相宜,与山东有利,我也不坚持己见。”这时丁世峄就将预先写好的一张独立宣言拿出来张贴在台上,全场高声狂呼:“山东独立万岁!中国革命万岁!”当此时,会已整整的开了一天,人们也都疲倦异常,既经宣告独立,又推举了孙宝琦为都督,同时又宣布贾宾卿为副都督,大家也就不加可否,纷纷的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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