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辛亥革命时期科学思潮的多重轨迹(4)
辛亥革命网 2011-03-05 00:00 来源:天府新论 作者:邱若宏 查看:
无政府主义刊物《新世纪》提出了“以正当的教育代宗教”,“以真理的科学破迷信”的主张。它认为,革命就是排迷信,排强权,说到底就是排迷信,因为强权是因迷信而生。该刊一一揭露了祖宗迷信、三纲迷信、鬼神迷信、家庭迷信、金钱迷信等等的罪恶及危害性,指出历代统治者“创造上帝祖宗之用意无异,皆以之为不平等不公道之事之护法也。”“所谓三纲,出于狡者之创造,以伪道德之迷信保君父等之强权也。”所以,该刊号召人们行一切伪道德之革命,一切迷信之革命。
《新世纪》对宗教进行了更集中激烈的声讨。有作者指出:“夫宗教者,束缚人之思想,阻碍人之进步,使人信仰,使人服从者也。信仰则迷信生,服从则奴性根。”另一篇文章也认为:“宗教者,愚人而非智人也,卑人而非尊人也。”“宗教之毒者,鬼神也;其味,迷信也;其性,虚伪也。”这些文章多方揭露宗教“谬误”、“愚人”的本质,并明确指出宗教与迷信相伴而生、性质相近的特点。有篇题为《排孔征言》的文章更进一步指出,一个民族的盛衰兴灭与其宗教迷信之浅深成比例。例如,“回教大兴,天方不振;儒宗定一,五胡乱华;基督漫衍,突厥蹂躏欧洲;释伽降生,印度日即微弱。”就连世界最富于战力之蒙古人,也因为“染佛法余毒”,“岌岌乎有红人之祸”。这就是说,历史上或以文明或以武勇见称的民族,竞相衰落于宗教迷信盛行之后,可见宗教迷信之害深矣。有人还驳斥了那种把欧西文明归功于新教的观点,认为今日的欧西文明完全是科学进步的硕果。“宗教与科学,适为反对。科学求真理,而宗教尚妄诞;科学重实验,而宗教尚虚伪。求真理,智识日以发达;尚妄诞,思想日以谬误;重实验,则新理、新学、新器之发明日见;尚虚伪,则无益、无用、无理之事日多。”宗教不但与科学相反对,而且还与革命水火不相容。“革命为进取,而宗教尚保守;革命重有为,而宗教尚无为。求进取,社会日以改良;尚保守,世界日以腐败;重有为,则新事业、新社会之现象日见;尚无为,则厌、可恶之事日多。”“故反对宗教,一以普及革命,一以发达科学,诚对于社会之急务矣。”作者对废除宗教的态度可谓坚定、鲜明。
四、以科学公理推导革命,强调革命为求公理
以科学作为革命的本原,以科学公理来论证革命的正当性,论证理想社会的模式,认为“公理即而将科学公理与社会革命直接联系在一起。这是辛亥革命时期科学思潮中的一个特殊轨迹。代表这一轨迹的主要是无政府主义者的刊物《新世纪》。
学术界对《新世纪》的研究过去主要集中在其无政府主义主张上,而很少注意到它的“科学”特色。实际上,《新世纪》的一个重要特色是处处以“科学公理”来论证和推导他们所标榜“新世纪革命”,认为他们主张的无政府革命是有充分科学根据的。该刊的创刊宣言上就写道:“科学公理之发明,革命风潮之澎涨,实十九世纪人类之特色也。此二者相乘相因,以行社会进化之公理。盖公理即革命所欲达之目的,而革命为求公理之作用。故舍公理无所谓为革命,舍革命无法以伸公理。”显然,作者认为:革命就是为了伸张科学公理,革命也必须遵循科学公理。这就是新世纪革命与一切旧革命的根本区别。所以该宣言继续指出,旧世纪之革命无益于公理,因而“乃无进步之革命”,新世纪革命“专尚公理”,因而“乃刻进化之革命”。这就是说,新世纪革命也就是要去除不合科学公理的一切东西。该刊发表过大量文章,从不同方面列举现今社会不合科学公理的种种现象,主张一一革除之。首先,主张“祖宗革命”。《新世纪》认为,与科学公理相反对者即迷信与强权,因此革命也就是排迷信、排强权。家庭中最与科学相背的莫过于祖宗崇拜,即对于祖宗的迷信,及其在思想上、行为上行祖宗之强权。因而革命党首先要作“祖宗革命”。有关文章将“迷信中之祖宗与科学中之祖宗”进行了比较,指出迷信中的祖宗被奉若神明,而科学中的祖宗“仅为传种之古生物耳。”“支那人生平最早所遇不合公理之事,未有如崇拜祖宗者也。是故祖宗革命,为支那革命党之‘初学试验品’无疑。”文章指出祖宗迷信的四大罪恶是:“反背真理,颠倒是非”:“肆行迷信之专制,侵犯子孙自有之人权”:“耗民力民财于无用之地”;“攘夺生民养命之源”。所以,“今支那之青年,凡以科学公理为务者,想必赞助吾祖宗革命之意。”
其二,主张“三纲革命”。 《新世纪》认为,“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完全违背科学公理;而“人人平等”、“父子平等”、“男女平等”才是顺乎科学真理的。作者如是推论道:“就科学言之,父之生子,惟一生理之问题,一先生,一后生而已,故有长幼之遗传,而无尊卑之义理。”“就科学言之,男女之相合,不外乎生理之一问题。”“科学真理,一本于自然,不外乎人道。夫人也,妇亦人也,故夫妇平等。”“若顺于科学公理,人当本于构造与生理各从其欲,各为其所宜。”从这里可以看出,作者主张“三纲革命”主要是从自然科学原理(生物学、生理学)出发,是由自然科学的公理直接推导出人人平等之社会关系准则的。
其三,主张“女界革命”。<新世纪》认为,男女之不平等,强权所致也。“其大端有二,一即物力之强权,一即迷信之强权。凡强权初发时,多本于物力。而保证此强权,则为迷信。”所以,要行女界之革命,自破男子之强权始;欲破男子之强权,则破男子之迷信始。而破男子之迷信的工具又只有科学公理。该刊大量引用科学公理来论证男女平等的必然性和正当性。例如,它从体质及生理角度来推论男女之关系应该平等:“男女体质及生理,除有关生殖器者,此外无别。男女生殖器中各含有特质,二质相合而为孕,缺一不可,由此而知男女之关系,无少轻重。”另外,该刊还从生殖学角度来反驳“一女不二夫之迷信”,并进而引申出毁灭家庭的结论。有关文章指出:“今家庭之组织,非本于人类生理之自然而成,乃本于私产强权而成也。”所以非即刻去之而不可。
其四,主张“金钱革命”。《新世纪>认为,金钱在今日社会已经成为“社会上百万悲惨罪恶之源”。世人“知有金钱而不知有公道”、“知有金钱而不知有真理”、“知有金钱而不知有科学”、“知有金钱而不知有性命”。作者指出,最近数十年以来,表面观之,科学发展已大有进步,然极少直接造福于贫民者,“实金钱为之障也。”具体而言,科学发明不能普及,学问不能精进,有利于贫民的技术不能发明,以科学制造巨炮利枪以事相杀,都是由于追逐金钱的结果。“故金钱不灭,文明不得真,科学不得发达”。
《新世纪》将科学公理抬高到革命本源的地位,显然与它对科学性质的独特理解分不开。该刊认为:“学业中惟科学为正当之学,因其不外乎真理。故各国之科学无异。而政法与文学,则随国而异,是科学可谓为公学,而政法文学则私学也。”既然科学为公学,政法文学为私学,公学体现至大至公的原则与要求,私学体现一己之私欲私利,那么追求普遍平等公道的新世纪革命自然只能以科学为基石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