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潮——吕逢樵光复处州府(连载18)(4)
辛亥革命网 2011-05-25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朱文风 查看:
来昌见来人晃荡着一盏灯,又是单身一人,知道不会是坏人,就蛰伏着细看。来人渐渐走近了,大平头,一身青土布衣衫,原来是合盛南货店的老伙计叶发松。来昌点上了烟锅子,叭哒叭哒地抽起来。发松走到崇正山房门口,见横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来昌说:“门没关,你惊吓什么?”发松说:“老逢嫂子要做产了,我想问问徐先生,老板是否来过?”来昌说:“你先回去告诉嫂子,老逢马上回来!”发松是位忠厚人,眯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当真?”来昌俯近他耳朵说:“不骗你,你先回去。”会议一散,逢樵听说家中有急事,乘着夜深人静,悄悄儿潜回家中。
妻子四凤蜷缩在床上,薄薄的青花被单,掩盖着她隆起的身躯。疼痛一阵比一阵密。逢樵一进房间,三脚两步跨到床边。淡淡的灯光,映照着四凤苍白的脸。逢樵见四凤浑身被汗水湿透,额角上的汗珠竟一滴一滴往下淌,忙上前扶住。他柔声轻叫着:“凤,凤!”心中感到无限愧疚。四凤见多日不见的丈夫终于回到自己身边,自然感到欣慰。她只是轻声呼唤着:“唐良,你把我抱得紧些!”四凤明白,为了革命事业,自己的男人不得不四处奔波。平日里,她一个人累死累活,毫无怨言,但每当临产,她是多么盼望自己的男人能在身旁啊!有他在旁边,她心里舒坦。有他在旁边,她一切担子都没有了。肚疼、腰酸,她都熬惯了,并不是第一次,可是不知怎么,这一胎,她竟觉得特别疼。两个腰眼儿,像被绳子勒住,难受得要命。两个儿子和女儿大大,被奶奶叫到隔间的厨房,听到娘的呻吟声,又悄悄儿过来。一双双小眼睛瞪得圆圆的,闪烁着惊惶和恐惧。接生婆来了,她喊逢樵娘:“老婶子,你快把三个孩子带过去,别让他们吓着!”逢樵娘正在烧水,她迈着一双小脚,走过隔门:“三个宝贝,过来过来!过一会儿你娘生了小弟弟,奶奶给你们煮鸡蛋吃!”孩子们顺从地到了隔壁。接生婆顺手把隔门关紧。她等了一阵时光,看看是时候了,吩咐逢樵坐上床,从后边抱紧妻子,一边对着四凤喊:“屏气,使力!”喊了几次,眼看露出了黑呼呼的小脑袋盖,却总是没有进展。逢樵感到四凤身上一身汗,自己身上也一身汗。自己平时不在家,让她一个人劳累。没想到做产这一天,比什么劳累活还要劳累!他心上一阵阵内疚,他太对不住自己的妻子了。他想为妻子分担一份苦痛,但又怎么分担呢?
正思忖间,接生婆说:“唐良,你下床去,坐在凳子上,凳下铺点儿稻草!”逢樵不知道要干什么,自然照办。接生婆又说:“过来,扶四凤下床,让她跨在你的膝盖上把她抱紧!”逢樵又照说的去做。说来也怪,四凤跨在他膝上,双手紧抱着他脖子,在接生婆的一声“使力!使力!”中,一屏气,孩子终于掉了下来。孩子怎么没声响?逢樵心中着急,接生婆却笑了笑说:“别慌!”她提起新生孩子的双脚,往他嘴巴里一掏,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只听“哇”一声,孩子哭了!
直到这时,大家才仔细看了看腿岔上的东西,啊,又是一个小子。接生婆脸上挂着两个喜字。她高叫:“老婶娘,又添了丁啦!”等到逢樵把四凤小心扶回床上,才回过头来,仔细瞧了瞧刚刚降临这个世界的小伢儿!
外边风声还很紧,四凤知道不能让逢樵在家中多待,但她又多么想他多伴她一刻啊!天亮了,人多眼杂,逢樵不便多走动,就在厨房帮着老娘料理杂务。逢樵的老屋在上街头,十分破旧。合盛南货店是租来的,为了生活方便,又在南货店对街租了两间住房,因为是街面,卖豆腐也方便。住房西面临街,屋后的东面紧邻括苍塘,要洗点儿什么,打开后门,十分方便。
那天早上,逢樵端了一盆衣服,从后门走出,蹲在括苍塘边,想先浸湿,等一会儿让娘来洗。清晨,塘面水上浮漾着一层乳白色的水气,欢叫的鸭子开始了一天的嬉戏,不时钻入水里叼鱼。有时拍着双翅,竖起上半身“呷呷呷”地欢叫。逢樵贪婪地看着这一切,感到熟悉,感到温馨。
他身后的埠头旁,是一抹半人多高的菖蒲,他以为凭这萧萧菖蒲的遮掩,自己在家蹲一些天,总不至于就让人发觉。殊不知,冤家路窄,就在他把一件件衣服浸湿,又摊在条石板上揩肥皂的时候,对面塘边的一扇后门内,一双骨碌碌的眼睛,把他瞪了个透。这瞪他的,是个涂脂抹粉的妖冶女人。为那场大闹官盐店的事,她曾吃过逢樵的亏,如今,她的姘头牛班长又吃香了神气了,所以她那双骨碌碌的眼睛也更加狠毒不饶人了。开始,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不相信,这位指挥壶镇垟上演一幕幕好戏的老板先生会忽然回家,更不相信他会像一位洗衣婆般蹲在埠头石上。不过,她到底有一颗走马灯般不停旋转的脑袋,她看到过双眼井畔的通缉文告,她知道逢樵现在是落汤鸡,再也翘不起来了,这才回家躲一阵子。她暗自“嗨嗨”一笑:“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她看准了,把嘴唇一绷,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