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报》馆主陈范(6)
辛亥革命网 2011-10-11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周宇清 查看: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范几乎全是在贫病交加之中度过的。本来,清王朝被推翻了,民国建立了,陈范及其友人多年的愿望实现了,这是值得庆幸的事,但他不以功臣自居,对其早年办《苏报》、倡言革命的事并不标榜,“布袍幅巾,萧然物外,绝口不道前事”。其妹夫汪文溥也说:“当是时南京政府既建,革命将告成功,人人自谓手造共和,尽瘁民国,某为伟人,某为志士,某又为老同志,各自标目,以俟如分,以酬其前劳,君此时宜可稍自标暴,以解其困。但得欢迎一会,演台一说,无虑当道不一倒其屣。而君顾韬晦如在东时,益绝口不道前事,于是益重其困。”陈范这种不慕虚荣、不图加官进爵的心态是真实的,但陈范也不是不想追回原先被清廷没收的《苏报》产业。他曾求助于当时的江苏都督庄蕴宽,庄蕴宽是陈范的幼弟陈韬的妻兄,也就是后来著名的女诗人陈衡哲的舅舅,而庄蕴宽本人在还不显赫的时候与陈范也是要好的朋友,陈范本想庄蕴宽会考虑这件事的,汪文溥也写信给庄蕴宽,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请庄蕴宽帮忙,但庄“竟置不答”;吴敬恒得知此事后,写诉状给当时的上海都督陈其美,请陈其美发还以前被没收的财产,陈其美“亦不理”;接着,吴敬恒又写信给稽勋局,“亦无效”;蔡元培等又将情况告诉了临时大总统袁世凯,请抚恤陈范及其寡媳,也是“久不报”。对此,蔡元培、吴敬恒等都愤愤不平,而陈范却派汪文溥谢吴敬恒等说:“正谊明道,非以计功利,吾侪自靖自献,宁容贪天为己力?幸告吴先生,勿以我为念。”于是,陈范闭门蛰居,潜心写诗作文,由于世事的变迁加之生活的艰辛,陈范的诗文冷竣萧瑟,正如古人所说的诗穷而后工,“几与杜陵方驾”。在陈范生命的最后岁月里,他就是靠写诗文和小说换取养老之资,聊免饥寒。许多人听到了陈范的事迹和遭遇后,都感慨万千,“以为贤者不负天下,而天下负贤者,非建国之祥”。
1913年5月,陈范身染沉疴,但他依然关心国事,临终前十日,还向汪文溥出示近期所作时论三篇,并“起坐读之竟”。这时,他的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陈范病居沪西宝安里寓所,只得靠亲友照顾,有个名叫陈燕生的人,“以异宗慕君高行事之如父”,这给病中的陈范以稍稍的安慰。但医药费用是陈范焦急的事情,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嘱托汪文溥“代其草一函,哀其弟某,请质屋分济医药”。不久,他的次女陈信芳从日本归来,这使得垂危中的陈范悲喜交加,病情有所好转,然而,好景不长,陈范的病情日益加重,1913年5月16日,一代报人陈范在贫病中与世长辞,结束了他坎坷凄凉的一生,终年54岁。死后竟“无以为殓”,靠着亲友的捐赠,才将其遗体装殓,置棺于上海西门斜桥之湖南会馆。
在获知陈范去世的消息后,他的南社诗友无不悲痛,纷纷著文做诗,或述其生平感其功绩或旌其德行悲其际遇,以示哀悼,其中以柳亚子(弃疾)的一首《哭蜕庵》诗较有代表性,选录如下:
少年揽辔志澄清,垂老中原未厌兵。
伐鼓撞钟天下计,破家亡命劫余生。
元龙豪气销难尽,杜老文章晚更成。
叹息万方多难日,放翁家祭若为情。
全诗道出了陈范的抱负、遭遇和才情,可谓知人之论。
陈范一生著述甚丰,可惜“存轶参半”。陈范死后,由其妹夫汪文溥收拾整理,编为《陈蜕庵先生文集》、《蜕翁诗词刊存》和《蜕翁诗词文续存》三种,由陈范生前好友柳亚子、史良等人集资刊行。此外,陈范擅长绘画,所画作品大都赠送给了亲友,另有少量梅花、兰花等画刊于《中华实业丛报》上。南社同人感其际遇,曾把他的家庭照制版刊载于《南社丛刊》第八集上。
但是,至此事情并没有完结,后来,南京国民政府“追怀先烈,特予明令褒扬,用彰潜德”,这已是陈范去世二十四年后的事了。
陈范由一个旧式封建士子转变为革命分子。在革命过程中又屡屡受挫,过着颠沛流离、贫病交加的生活,艰辛备尝,但他没有泯灭革命信念,并且一如既往地关心国事,表现出一个革命知识分子的高风亮节。另外,陈范还提出了一些富有时代气息的新思想,如抚恤满洲人、节制人口增长、主张言论自由、倡导女权,等等。所有这些思想,尽管浅显、粗略不成系统,但仍可看出陈范的精神面貌,体现了一个革命者改造国家、改造社会的意图,是难能可贵的。
诚然,陈范不是那种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革命巨子,他是个小人物,正是因为有这样许许多多的小人物,历史的行程才不会苍白。陈范很象鲁迅笔下的韦素园,鲁迅在《忆韦素园君》一文中写道:
(素园)“并非天才,也非豪杰,当然更不是高楼的尖顶,或名园的美花,然而他是楼下的一块石材,园中的一撮泥土,在中国第一要他多。他不入于观赏者的眼中,只有建筑者和栽植者,决不会将他置之度外”。
将鲁迅的这段评论运用到陈范身上也是恰如其分的,在中国,陈范以及象陈范那样的人是不应该被“置之度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