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口辛亥风云录：辛亥，这里未能摇晃(3)

　　新疆外蒙的皮毛药材云集在归化城往海外内地转运，洋广杂货发送到草原牧区延及到中亚地区。十几万头骆驼运输货物，还有数以万计的“畜脚”骡驮络绎不绝，像河流那样汇集又漫出归化城，扎达海河两岸驼铃响声不停。当时各行各业都很兴旺，各族各界，各得其所。到处林立的藏传佛教召寺和随处行走的喇嘛，给杂居在新旧两城的满、蒙、回、汉增加了“五族共和”的韵味.

　　本地举人李景泉和秀才龚秉钧被保送东洋留学，在日本结识孙中山先生参加了同盟会，曾发表过“告口外十二厅父老书”，仅在归化中学堂中流传，没敢在街头张贴和向四处散发。山西同盟会先后派遣人来到归化城进行宣传鼓动工作，也没能建立起地下组织。

　　土默特蒙古族是个受汉文化熏陶较深的部落，虽然知道同盟会宣言“驱除鞑虏”是针对满清统治者，但沿用朱元璋曾经对蒙古族用过的口号，伤害了他们的民族感情。归化城的蒙古上层及土默特官兵，完全和满族人站在一起。而走西口来的回汉族则是另一种族类，他们世代信奉“交官穷，结客富”的古谚家训；惧怕政治却又不甘心贫困，几百年来在极端险恶的自然条件下打拼，铸就了各民族之间不可分割的友谊。他们目光永远投向的是另外辽阔天空，十分珍惜眼下这难得的发展机遇。

　　1911年10月10日（农历八月十九，岁次辛亥）武昌起义发生，消息传到后，人们对此远隔几千里的重大事件，并不重视，以为是一般性质的党人暴动。抵有少数商人当机立断，通知开辟皮毛货源的员工，就地把货物推销，避免时局造成钱紧货疲。

　　11月9日（农历九月初八）太原新军起义，打死山西巡抚，公推日本士官生出身的五台人阎锡山当都督。三日后消息传来，才开始感到时局紧张。绥远城将军岫堃、归化城土默特旗副都统麟寿、归绥兵备道台咸麟都是满族人，岫堃相当稳健，麟寿也不昏庸，特别是咸麟，他的父亲恩铭也任过归绥兵备道道台，后来升为安徽巡抚被革命党人徐锡麟刺死，咸麟不仅熟悉地方情况，还对同盟会有不共戴天的刻骨仇恨。堃岫等立即妥速布置，新旧两城进入戒备状态；绥远城城门已闭，城上竖炮多门，满军步炮兵密防守；土默特旗蒙古陆军第二营步兵和后扩建的骑兵营也在归化城严阵以待。相邻驻扎在旧城北门外的汉军巡防队统领周维藩（民国1912.4-1912.12任太原镇总兵，授陆军少将），此时却有栗栗危惧之感。他很清楚地方情况和人心所向，这两城“驱除鞑虏”谈何容易！太原光复后10天，即11月19日（农历九月十九日）夜晚，周维藩把巡防队队伍从营盘中带出，向东转往靠近内地的绥东雁北，去协助支援丰镇、大同的起义。不料开到城北六里的公主府附近，队伍发生哗变。军官曹富章和张林等率领人折返归化城，他们在北门外清真大寺的山门和露明柱上面，浇了两桶“亚细亚公司”煤油，准备焚烧“清真大寺”，好造成火光冲天的声势占领旧城包围新城。正在点火的时候，被陆军二营巡逻的士兵发现，以为是土匪抢掠便朝他们开了几枪。巡防队的官兵知道蒙古兵装备精良、官兵团结，以为有了准备，在北茶坊烧了一个很小的羊王庙和回民梅姓驼户的一垛饲草，即连夜撤出城外，向西到了包头。由周维藩率领东去的那队经兴和到晋西北跟随了阎锡山，两个月后，也辗转到包头。但他们只能在阴阳两界相望了。

　　周维藩统领的巡防队一夜之间便蒸发了，陆军二营的蒙古兵无意之间中断了他们的行动。好多绅商市民都认为是蒙古新军保住城池了免遭兵燹之厄，回民派出阿訇乡老敲锣打鼓给发义管带送了锦旗和万民伞，把全营官兵弄得越发以归绥的保卫者自居，更不把革命军放在眼里。

　　周维藩统领的巡防队撤离以后，城防非常空虚，经道台衙门师爷俞家骥（浙江人，以后给阎锡山当了秘书）建议，将军岫堃起用从前因“贻谷参案”革职的谭涌发，胡秦才和李得功等老军官，他们召集旧部成立“防营马队”，也编制了步兵，汉族武装新巡防队重新组建。

　　但接踵传来的消息一次又一次使人震惊，一次比一次更加震荡这个城市。

　　三

　　1910年3月土默特副都统三多升任比绥远城将军还要显赫的驻外蒙库伦办事大臣，主政1年9个月。

　　三多（1871—1940），蒙古族，浙江杭州驻防旗人。勤于文学，是诗书画俱佳的文物收藏家。受君主立宪浪潮的推动，很想做一番救亡图存的事业。1908年这个三十多岁的副都统到达归化城以后，带来了一派维新气象；在小东街文昌庙院内，为内蒙西部创建了第一座图书馆，除科学图书，经史子集即达一万四千四百余卷。此外还成立了时政讲习所，把土默特高等小学堂毕业的学生派到军队和各苏木中宣传新政，启迪民众和士兵的爱国思想。三多是土默特部改制以来最好的一个副都统；不仅锐意振兴，还注意发现地方上的人才。他到库伦时，选中“都统衙门”的笔帖式（文秘一类的官员）贺色畚和武尔恭为随员，并把归化城汉族拔贡郭象伋提升为“库伦办事大臣文案”一同赴任。（武尔恭，民国时曾任东胜县知事。郭象伋，曾任绥远通志馆馆长和教育厅厅长.武善辩口才佳，郭文笔功夫强，常组成搭档交涉当地蒙汉权益。）

　　蒙古族出身的三多很想为蒙古地区繁荣发展作一番事业，无奈清王朝已不如日中天，沙俄笼络的哲布尊丹巴活佛八世和亲俄派封建王公杭达多尔计等密谋依赖俄国实现“蒙古独立”的活动加紧进行。10月上旬，不顾清政府的劝阻，沙俄以保护俄国使馆为名增派800多名步兵和哥萨克骑兵开进库伦。辛亥革命爆发后清政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沙皇俄国除在与外蒙毗邻的地区驻扎了大量的军队，还调拨给伊尔库茨克军区步枪等武器支援外蒙古亲俄集团。武昌起义50天后，即农历的十月十日（1911.11.30），在沙俄支持下哲布尊丹巴活佛八世发布驱逐令，限清朝驻库伦大臣3日出境，12月1日宣布独立.因为变起仓卒，三多无力挽回局势，当电报局被俄国兵把守之后，他即刻派贺色畚给绥远城将军岫堃送信。12月4日，在哥萨克兵的“护送”下，三多等取道恰克图返回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