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年孙中山舟山行踪考

孙中山一行在普陀山留影

　　对于孙中山1916年8月的舟山之行，读者的了解大多限于陈去病代笔的《游普陀志奇》一文，除此之外似乎并无东西可写，事实并非如此。孙中山除了到访普陀山以外，还到过定海，参观了东岳庙、考察了定远炮台，只是行程上并不连贯，加上8月23日下午以后，孙中山一行以建康舰为行辕，除了极个别随行的记者，其他人要想及时获悉他们的行踪实在是不方便也不太可能，自然也就几乎没有见之报端的信息。因此，对孙中山在8月23日下午起至8月26日下午止，足足三天三夜（或四天三夜）的（浙东）海上之行的踪迹，大多也只能参考《民国日报》的报道：“拟先至普陀浏览，折而回到定海，循途登岸一察市政，再到象山港观察军港，一周毕仍即乘建康军舰回沪。”笔者通过详细考证，尝试复原这四天三夜海上之行的行踪，今就舟山部分叙述如下。

　　8月23日

　　孙中山当天的行程并未如拟定的“先至普陀浏览”，而是前往象山港口门附近的大嵩港，“乘舢板至港内游玩，旋即折回，经镬子岛而返”，至穿山港永川轮埠夜泊。但就地理位置而言，宁波、舟山在水域上本来就是一体的，特别是当年建康舰所走的航道又刚好在今宁波、舟山两市的境域线上，根本难分你我。毫无疑问当年来去的航路很大一部分已属于舟山境域，而沿途所见所闻也多是舟山的风情，因此孙中山抵舟山确也应该从1916年8月23日算起。

　　出镇海口、入金塘水道、过金塘港，从北绕过大榭岛，在穿鼻岛与大猫岛之间进入螺头水道，从洋小猫岛东边绕到穿山半岛南边的佛渡水道。佛渡水道与象山港口门之间，有三个水道，汀子门、青龙门、双屿门，“其中青龙门是水道主航门，中小型船舶多通过双屿门（俗称双屿港）航行”。建康舰过青龙门或双屿门后就是象山港区域。当晚的返程也基本与去程一致，仅仅是在到金塘港后向南折入穿山港西口而已。

　　双屿港在16世纪一度成为亚洲最大最繁华的海上国际自由贸易市场。孙中山长年漂泊海外，曾工作、生活（后又多次涉足）于葡萄牙人统治的澳门，也到过葡萄牙本土，并有一相交终身的葡裔挚友飞南第，对于400多年前与葡萄牙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双屿港的这段历史，笔者认为孙中山应该是熟知的，25日，当建康舰一而再、再而三地游弋于象山港水域时，“中山先生谓得此地自开商场必胜过宁波矣”中所指的此地，应该就是这个曾经与宁波齐名甚至有过之的双屿港。

　　8月24日

　　上午建康舰开至大小铜盘岛及内神马山北侧的穿山港东口，接上“独乘小艇，穷探水道”的中山先生后，先环大榭岛逆时针绕到穿鼻岛、外神马岛与大榭岛之间的洋面，即并到北口，过穿鼻岛、大猫岛、西蟹峙右拐进入枕头山南边螺头门水道，过盘峙北水道后，穿小竹山与五奎山之间的竹山门水道就到了定海道头，“十时抵定海，即上岸至东岳庙游览。旋泛小艇至定远炮台观察，盖废垒也。而旧炮及开花弹尚多，竟弃之无人看守，也可惜也。午后一时启碇，晚抵穿山港泊焉。”

　　这里的定海道头（今为滨海综合性文化休闲公园的一部分），原名舟山渡，始建于约宋乾道五年（1169年）。随着定海道头靠埠船只数量和吨位急剧上升，外埠客船、货船、渔船带来了物流和人流，带去了盐和水产品，定海道头商业区迅速形成与发展。至民国初年，形成了一个以经营咸货、酱制品、山杂货、大米为主的道头商业区，当年孙中山一行也看到了商业区的这般繁华景象。

　　孙中山游览的定海东岳庙，建成于南宋绍兴八年（1138年），位于定海道头的东岳宫山。此山虽不高，但其地处定海港要津，是定海城的门户。1840年7月5日，英舰炮轰定海道头，总兵张朝发仓促应战，败退镇海，英军占领东岳宫山。1841年2月23日，英军撤出舟山。重新诏回的定海镇总兵葛云飞（1789-1841年）在山上筑“震元城”。因历久多坏，曾于1875年修葺，后毁于战火，仅存残墙一段。1841年9月25日，英军再次进犯定海，葛率兵血战六昼夜。定海之战成为中英开战以来抵抗最力、歼敌最多的一次战斗，在中国近代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可惜这处同侵略与反侵略历史休戚相关的外国坟山，随着时代的变迁与东岳宫山一同消失在定海的版图上了。当年孙中山浏览东岳庙时，除了山之左的这处“地处偏僻、荒冢累累、时见骨胔、人少经及”、面积不大、知者不多的英国坟外，还有一处在山之阴的法国坟，建于清咸丰十年（1860年）4月21日英法联军占领定海之役。

　　8月25日

　　这天孙中山一行自奉化大桥小路街35号返回象山港，出双屿门后进入佛渡水道，沿东北方向过点灯山，绕过鲁家峙，依次过藕颈头、荷叶湾（朱家尖海峡）、莲花洋、金钵盂山、石牛港后，于“二时抵普陀山短姑祠，登岸遇北京法源寺主持道阶来迎，即同行至前寺。晤了余和尚，登藏经阁瞻缅甸玉佛。遂共乘舆至佛顶山，登钟楼四眺，复过佛顶寺小息。下过后寺，则主持了一已排班通候矣，且设素斋相饷。先生因闻梵音洞之异，遂与辞行，僧众又撞钟伐鼓面送之。六时至梵音洞，东望洛迦山，潮声动荡，至为快悦。七时返前寺夜宴，山僧求书甚众，先生为书‘与佛有缘’、‘常乐’、‘我净法堂’及‘昧盦诗录’等数字赠之。十时返舟。”

　　这里的短姑祠，根据民国《定海县志》上的照片与文字描述疑为海岸庵或慈云庵，但根据当时的报道与《游普陀志奇》一文，孙中山一行登岸时并未入任何庵、祠，因此这里写短姑祠应该仅仅代指短姑道头而已。短姑道头在未建普陀山客运码头之前是善男信女进入普陀山朝山进香、览胜观光的第一站。此地原为海滩，是一处天然的船埠。

　　前寺即普济禅寺，为普陀全山供奉观音菩萨之主刹，坐落于梅岑山东，白华顶南灵鹫峰下。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整个寺院保持着清初建筑风格，沿中轴线依次为御碑殿、天王殿、大圆通殿、藏经阁、方丈殿、内坛。当年孙中山观瞻缅甸玉佛的藏经阁是在中轴线的第四重，其后即是了余和尚会晤孙中山及当晚夜宴与写文、题字的方丈室，又称景命殿，算是中轴线上的第五重建筑。可惜那晚留下的这许多墨宝已难见踪影。

　　8月26日

　　《民国日报》1916年8月27日的《孙中山先生返沪》报道：“孙中山先生偕同胡汉民、冯自由、朱卓文、邓孟硕、陈去病诸君，于昨晨六时由甬江乘建康兵舰启行。午后三时半抵吴淞，四时乘火车返沪，即回环龙路寓。闻先生此次游浙极为满意云。”关于这则简讯有两点需要说明：

　　第一点是返沪的随行人员中将周佩箴误写成冯自由了。周佩箴的随行不必多说，在浙期间连日的报道及《游普陀志奇》中都提到有他随行，又有后来他自己写的《孙总理游普陀志奇碑文之说明》，应该足以证明1916年8月16日至26日孙中山莅浙时他是随侍左右的。那也曾与孙中山一道游杭、游绍的冯自由会不会最后与孙等一道坐建康舰返沪呢？答案是否定的，一来《游普陀志奇》中对哪些人随游了普陀山写得很清楚，况且孙中山一行离开前寺赶往建康舰时都已晚上10点了，第二天一早6点就启行，根本没有让冯自由来会合的可能；当然，最直接的证据莫过于他载于《逸经》半月刊第十七期上的文章，文中说：“民国五年八月，孙中山先生有杭州之游。余及胡展堂、邓孟硕（家彦）、但值之（焘）、朱卓文、陈佩忍、周佩箴、戴季陶七人随行……旋乘建康舰往游普陀。以建康舰不能容多人，余及但君遂分道先返……及中山先生一行归沪，胡君首先告余。”尽管冯自由所说不能随行的理由不一定对，但他明白无误地说他没有与孙中山一行在一起。

　　第二点是“晨六时由甬江乘建康兵舰启行”中的“甬江”不应作为实指，而应是“宁波”的代称，正如将“虎林”代指杭州一样，而当年的定海县是宁属六县之一。从23日、24日建康舰都是早早泊舟过夜，而没有夜航的先例，25日晚上10点后更不会去夜航返甬江而一早六点又即行离开， 因此当晚肯定是夜泊短姑道头“翼晨则遵海还沪”才合乎情理。

　　（作者叶立标系民革宁波市委会孙中山研究会主任）

　　链 接

　　2024年5月15日，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革中央主席郑建邦率调研组，深入考察了位于浙江舟山的孙中山游普陀志奇广场，详细了解广场的建设情况。在听取民革舟山市委会的相关汇报后，郑建邦对舟山民革深入挖掘研究孙中山考察舟山历史、积极参政议政、持续推动广场建设等方面工作给予高度肯定，希望舟山民革进一步挖掘利用历史文化资源，推动两岸文化交流。

　　普陀山早建有“中山先生游普陀山纪念碑”，1997年，民革舟山市委会在政协会议上提交《关于〈孙中山先生游普陀山纪念碑〉移址一事的建议》提案，建议将孙中山游普陀山纪念碑从杨枝禅院迁往他处。2003年11月，孙中山孙女、美国孙中山和平教育基金会主席孙穗芳一行，赴普陀山考察。考察期间，孙穗芳盛赞了普陀山的观音文化，并瞻仰了杨枝庵中矗立的《游普陀志奇》碑文。

　　2006年，在孙中山游普陀90周年之际，原普陀山管理局在慧济寺牌坊广场西南角矗立纪念石，上刻“游普陀志奇”字样。2011年辛亥革命百年之际，在纪念石之西50余米处建木结构六柱歇山式亭子，由中国书法家协会原主席沈鹏题名“瞻圣亭”。纪念石与瞻圣亭为慧济寺景区增添了历史文化内涵，深受游客喜爱。

　　2013年2月，民革舟山市委会在市政协六届二次会议上提交《关于修缮中山“瞻圣亭”并筹建中山广场的建议》提案，提出整治瞻圣亭周边环境，设置明显的游览指示标识等建议，得到普陀山-朱家尖管委会答复。

　　全国政协原副主席、民革中央原常务副主席齐续春，民革中央原副主席修福金都曾经到佛顶山考察过“游普陀志奇”碑和“瞻圣亭”。2016年6月，时任民革中央副主席何丕洁曾经到佛顶山考察，提出希望民革进一步推动建设完善周边环境设施，打造教育基地。

　　2018年以来，民革舟山市委会向普陀山-朱家尖管委会提出将“瞻圣亭”下方平地改造成孙中山游普陀志奇的广场，得到管委会大力支持。管委会委托舟山市规划建筑设计院景观所出具建设方案，又通过民革党员、浙江省风景园林设计院院长周兆莹进行整体景观环境提升设计，经浙江省孙中山研究会介绍，中国美术学院雕塑与公共艺术学院团队进行浮雕照壁艺术设计，在普陀山佛教协会的支持下，建成长12米高2.5米照壁一座。照壁中间为孙中山游普陀志奇主题浮雕，左右两侧为孙中山书写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两块碑刻，背面为孙中山口授、陈去病笔录、当代书法家胡铁生于1995年抄录的《游普陀志奇》内容。同时为“瞻圣亭”制作了由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西泠印社社员王翼奇撰句书写的“仰止先行存浩气、瞻依圣相蔚奇观”牌匾一对，于2022年全面建成了这座融美景、文化、历史于一体的纪念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