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季民初黄兴尚义思想探赜(3)
辛亥革命网 2017-02-13 14:38 来源:湖南省政府参事室 作者:赵炎才 查看:
在实际革命和建设中,积极履行责任也是黄兴心目中道德的重要组成部分。他说:“深痛夫清政不纲,外见侮于列强”,国势阽危,有如累卵,“兴窃不自量,欲尽匹夫有责之义,力谋恢复旧物,以除民贼,冲冒凶锋,屡濒于危。”而“民国肇造伊始,政治前途尚无涯涣”,而“近士夫多误于党见,急争权利,以致同室感情容有未洽,全国要政难期进行。益以强邻窥伺,边事日危,大局愈形岌岌,此则兴所日夜旁皇,痛心疾首”。他强调:“兴以为吾国人今后当各存责任心,有责任心,则纯以国家为前提,而私见自泯。”而党员也“均应共负责任”“以巩固中国,即以巩固政党。”至于军人,他强调:“须知维持社会,保卫国家,为军人固有之天职。”“务望我军人,各革其心,各爱其身,各守区域,各尽责任”。
可以说,黄兴围绕理论、政治、经济与思想文化等方面所作的论述既有传统价值取向、实用价值取向与近代价值取向的各自展开,也不乏一定三者的彼此交融,形成一有机结合的思想整体,使其尚义思想以比较具体的形式充分展现出来。
三、现实社会尚义思想的具体实践
黄兴不仅以丰富多样的语言表达来展现自己对“义”之思想的崇尚之情,将其价值取向以具体内涵展现出来,而且还身体力行,将尚义价值诉求落实到现实社会层面,真正做到了己义与人义彼此互动、形义与质义合离多样、义进与义退终归于一。
(一)己义与人义彼此互动
黄兴追求己义与人义彼此互动实乃其尚义思想一定程度的具体化。这突出表现在理性人格、积极革命与建设共和等方面。在其革命与建设中,黄兴对理想人格崇尚有加。黄曾言志曰:“大丈夫当不为情死,不为病死,当手杀国仇以死。”有论者认为:“黄公非仅言革命,又实行革命之贤者也。”石陶钧回忆说:“黄兴独谓救国不独心力,尤以身力为必要,只有挺身杀敌或杀身成仁,才真有力。”事实确是如此。如他曾言:“弟从事革命来,久不知有家,九年相交,皆所目睹”。他严于律己,“从来就不以失败归罪于人、成功引为已有,而是遇事引咎自责”。有人评论他为人豪侠尚义,智勇兼备,具湘人苦干实干的精神。如当辛亥广州失败及汉阳撤守之前,黄自觉未达成任务,愧对死难先烈,两度欲投水自尽,以谢国人,均为同志所劝阻。其教子也十分严格,黄要求他以“笃实”两字为座右铭,待人接物力求做到谦虚谨慎,笃实厚重,争取做到无我。不仅如此,他十分注重慰祭烈士英灵以报功崇德以培育更多理想人格。其辞南京留守时,黄兴忠告诸将士道:“惟兴自今之后,所殷殷期望于诸君子者有三:曰爱国,曰保民,曰服从军纪。”所言这一切无不展现出黄兴崇尚理想人格,言行一致,使己义与人义较好地结合起来。
在具体革命过程中,为筹措活动经费,黄兴自觉毁家纾难,出卖了家里的祖传业田。同时,他也积极动员他人参加革命。杨笃生和秦力山等人丢掉保皇幻想转向革命,致力于宣传鼓动工作在很大程度上正是黄兴多方劝说的结果。黄兴到美国后还商请章士钊在日本创办《甲寅杂志》以推动革命。受此影响,“内地同志既破其家,又牺牲其身者,所在多有。”不仅如此,黄兴还努力鼓动海外华侨募集革命活动经费。他说:“望各同志尽情商榷,竭力捐助,少毁其家,以纾国难”,并及时将海外“筹款苦状及毁家纾难之义举,尽情宣告”以激发华侨的革命热情。黄兴曾致书邓泽如,强调:“弟等身命何足惜,为大局计,不能不稍筹完备,冀有以不败。”希望他“大发仁慈”以“救之”。鉴于海外筹款困难,黄兴欲藉冒险武装起义来激发华侨捐款之热情。受此影响,海外华侨中抛弃丰厚薪俸,从事革命事业,捐躯殉国者所在多有。在创立革命组织与联络革命力量上也大体如此。在华兴会成立后,黄兴又另创两个小团体:同仇会与黄汉会。在与孙中山创立同盟会后,黄又组织更严密的丈夫团。不仅如此,黄兴还积极联络湖南会党首领马福益,此基础上积极进行武装起义与扩大革命影响。如他曾秘密回内地,亲率革命同志,在广西的钦、廉、镇南关和云南的河口等处发动武装起义,而攻打督署的黄花岗之役虽未成功,但烈士们壮烈的牺牲精神却震动了全国,后来豪杰之士慷慨蹈难不旋踵者何可胜数。
民国肇立后,在如何建设与维护共和问题上,黄兴不仅身体力行,而且还号召他人共同维护。如黄在致赵凤昌等人书中指出:“今兹共和废绝,国脉将危”,“先生等负国人之重望,往时缔造共和,殚尽心力,中复维持国体,委曲求全。今岂能掉心任运,坐视而不一顾乎?”“弟念国家多难,午夜旁徨,不知所措。”“所以哀恳于诸先生等”贤者出而平大难,存国家。他还表示“更愿国会议员,亦本其良心以救国,此实吾人之天职所当然者也。”很显然,己义与人义彼此互动可谓黄兴从事革命与建设的突出表现,而革命队伍的不断壮大,海外华侨积极赞助革命,维护共和力量不断增强在很大程度上莫不循此而来。
(二)形义与质义合离多样
在革命与建设过程中,黄兴不仅努力做到义之形与质的统一。即是在二者分离时,他也能做到秉持义之精神行事。孙中山在描述其革命行谊时指出:“公殚一生之心血,历二十馀载之艰辛,身涉万险,政经三变”。虽然如此,其尚义精神却从未改变。如论及革命的形式与内涵,黄兴认为:“革命岂革去民命之谓,毋抑革去前此弊政足雪民命之谓。若尤而效之,革去者形式而已矣,形质而已矣。”在如何建设共和问题上,他认为:“二十世纪为民权发达之时代”,“盖大势所趋,人人皆知共和为最良之政体也”。由于“国家者积人而成,人人有应尽之责,各视其能力以为担负”。至于辞职问题,黄兴强调公义不在形式而在精神。他指出:“兴与诸君子同兹利害,何分去留?此后之关系,不在形式,而在精神,不在私情,而在公义。”辞职后他积极致力于建设。有论者说:“克强先生随即撤销南京留守府,随中山先生北上,着手筹划全国铁路建设事业。”
在如何反袁问题上,黄兴既注重形式更看重实质。如宋案发生后,孙中山主张立即兴师讨袁。黄兴则认为袁世凯帝制自为的逆迹尚未昭著,南方革命军又甫经裁汰,必须加以整备才能作战,因而主张稍缓用兵,宜采取法律解决办法。他希望藉此将袁之谋杀宋教仁的真相暴露出来,使国人共见共闻,转变对袁世凯的看法,激起国人公愤,转而同情国民党。在政党建设问题上,黄兴在追求团结过程中始终坚持原则。如“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主张成立中华革命党,要求宣誓服从总理,并按指模以矢忠诚。黄兴说:“弟自闻先生组织会时,即日希望先生日加改良,不愿先生反对自己所提倡之平等自由主义。”故“入会问题。则弟不肯受。”黄虽不赞同,但对孙中山并无异志。周震麟指出:关于整改党务问题,克强先生所持意见完全与中山先生相反。其实,在革命主张上,黄克强先生始终服膺中山先生,矢忠民国,直至后来在策划护国军云南起义的时候,也能够在中山先生领导之下精诚团结无间;在党务方面,克强先生也终能化除成见,服从中山先生的统一领导。黄兴向孙中山表示:“弟如有机会,当尽我责任为之,可断言与先生之进行决无妨碍。”后来黄兴还积极致力于促进民党和解,在美国继续从事革命活动。他说:“我们将奋斗到底,使中国成为一个实至名归的共和国,让人民享有和美国公民同样充分的自由。”
可以说,黄兴在将义诉诸实践过程中,义之形与质的统一是他优先追求的目标。如果短期难以使二者实现统一,他也自觉秉持义之精神,坚持从事革命与建设,从未因此而改变。
(三)义进与义退终归于一
在具体革命与建设过程中,黄兴能做到坚定的原则性与高度的灵活性统一,在尚义上具体体现为义进与义退终归于一。只要粗略回顾一下黄兴的革命历程,不难发现,义进可谓占据主流,成为其伟人形象的主体。前已述及,湖南志士唐才常起事失败后,黄兴先后在湖南长沙、广西镇南关、云南河口等第举起反清旗帜,密谋起事,或策划军事行动。在遭到失败后,黄兴并未气馁,继续寻找机会。1911年4月,他又亲自领导广州黄花岗起义,并写下绝命书:“本日驰赴阵地,誓身先努力杀贼,书此以当绝笔”。在起义过程中,他亲率“敢死队”攻打两广总督衙门,勇猛冲杀,身负重伤仍坚持战斗。在这一系列武装起义中,他出入锋镝,屡仆屡起,表现出坚定革命意志和顽强战斗精神。
在如何联合袁世凯推翻满清问题上,黄兴从民族大义出发积极尝试。他说:“明公之才,高出兴等万万。以拿破仑、华盛顿之资格出而建拿破仑、华盛顿之事功,直捣黄龙,灭此虏而朝食,非但湘鄂人民戴明公为拿破仑、华盛顿,即南北各省当局亦无不有拱手听命者。苍生霖雨,群仰明公。千载一时,祈毋坐失。”至于民初黄兴肯定袁世凯忠心谋国也多出于类似目的。他称道袁世凯“精神充足,政策亦非常真确,忠心谋国,反不见谅于人,此最足以厌办事者之心。”南京留守府取消后,黄兴应袁之邀赴京,和孙中山一道与袁世凯商谈国事,并表示接受粤汉铁路督办之职。后因袁实无诚意,黄遂决定辞职。后来袁违背誓言,背叛共和,黄则积极进行斗争。而其与孙中山在政党建设方面的分歧主要体现在反对人治作风。黄兴指出:今吾党“若徒以人为治,慕袁氏之所为,窃恐功未成而人已攻其后,况更以权利相号召者乎?数月来,弟之不能赞成先生者以此。”但在讨袁护国斗争中,黄兴又自觉与孙中山联合,互相过从,商谈国事,一如往昔,并无线毫芥蒂。其义进之特色何其明显。
需要指出的是,黄兴为更好地推进革命与建设,义退之举亦时有出现。如在同盟会旗帜问题上黄兴能做到顾全大局。他说:“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其次亦功成而不居;先生何定须执着第一次起义之旗?然余今为党与大局,已勉强从先生意耳。”为求光复大汉天下,他推让临时政府大元帅之职。其时,南京光复后,各省代表集会于上海,议定临时政府组织,拟举黄先生为大元帅,黎元洪为副元帅,指挥援鄂及北伐各军。黄先生一再推让黎氏,而以北伐自任;及知国父不日将由美抵沪,即请代表废除元帅名义,举国父为大总统,绝无争权夺利的思想。当时,谣言四起,对黄多所攻击,而黄兴未予争辩。袁世凯继任临时大总统后任命黄兴为参谋总长,黄也极力推让。至于辞南京留守更是如此。黄兴指出:“内察国情,外观时局,猜嫌日甚,隐患方深,欲以国事为先,不得不奉身以退”。在政党建设问题上,黄兴为维护革命队伍团结,将个人利益置之度外。他说:“革命为党众生死问题,而非个人名位问题。”“在东京与陶表同情者,不过与江浙少数人与章太炎而已。及为弟以大义所阻止,又无理欲攻击于弟。在携来之附函中,即有弟与公朋比为奸之语,弟一概置之不理。”在因中华革命党问题与孙中山发生分歧后,黄兴离开日本远走美国。孙、黄两先生虽在意见上发生了一时分歧,而在革命根本主张上仍然是一致的。
综上,可以看出,黄兴无论己义与人义彼此互动、形义与质义合离多样,还是义进与义退终归于一,其目的就是一个,即坚守“三民主义”,追求“振兴中华”,改造中国,走近代化道路。如此身体力行,将尚义价值诉求落实到现实社会层面正是其过人之处的突出表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