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帝退位到洪宪帝制--许宝蘅日记中的袁世凯

辛亥革命网 2016-11-07 16:03 来源:北京师范大学学报 作者:马忠文 查看:

新近出版的《许宝蘅日记》堪称反映清末民初北京政治与社会风俗的资料宝库。这种漫笔式的记载,却披露了一些内幕和细节,为我们了解辛亥时期的历史提供了鲜活的史料。

  通常情况下,依靠一种单一史料很难说能够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研究”,日记也不例外。但是,作为一种私密性较强的史料,日记确有其独特之处。虽然琐碎零散,但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珍贵历史信息,往往出乎意外,非常有助于今人了解历史的细微之处。

  新近出版的《许宝蘅日记》堪称反映清末民初北京政治与社会风俗的资料宝库。1日记对清末光绪帝、慈禧太后去世、辛亥清帝退位、民初党派斗争等重要事件均有记载。2在清帝逊位与民国肇建一百周年之际,笔者拟对日记中有关袁世凯的活动稍加梳理,意在为学者深入研究袁氏提供线索和参考。可能日记中对袁氏的记录是零星的,侧影式的,显得并不全面,但是,这种漫笔式的记载,却披露了一些内幕和细节,为我们了解辛亥时期的历史提供了鲜活的史料。

  一、许宝蘅初入军机处

  许宝蘅(1875─1961),字季湘,号巢云,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他在光绪三十二年(1906)引见时提交的履历写道:“由附生应光绪二十八年补行庚子、辛丑恩正并科本省乡试,中式第七十八名举人。二十九年五月报捐内阁中书,蒙前任陕甘总督崧保荐经济特科,闰五月保和殿召试,钦取一等第三十名。三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蒙钦派大臣验看,奉旨著照例分发行走,钦此。即日到阁。八月初八日奉学部咨调派学制调查局行走,二十二日奉巡警部奏调派充外城巡警总厅卫生处办事委员,九月十七日奉派署六品警官,十月初一日派充太庙孟冬时享稽查官。”3这时,他还是一位并不起眼的小京官。但是,一年后许宝蘅便考取了军机章京。

  光绪三十三年丁未(1907)是清季重要的一个年份。这年夏秋之际爆发了丁未政潮,军机大臣瞿鸿禨与四川总督(后调邮传部尚书)岑春煊,在与庆王奕劻、直隶总督袁世凯的激烈较量中失败,二人均被罢官。七月,慈禧谕令大学士、湖广总督张之洞与袁世凯同时调入军机处,任军机大臣,政局暂时得以稳定。许宝蘅正是这种背景下以学部主事考取军机章京的。许日记丁未年对其几次考试也有记载:

  九月廿五日(10月31日)八时到学部,考选军机,题为“贾谊陆贽论”,限四刻交卷,写白折一开两行,一时归。

  十月十五日(11月20日)考军机章京, 六时起,入东华门至宪政编查馆,同考者凡一百三十人,候至十一时馀,世、鹿、张、袁四大臣均到,始点名散卷,十二时出题,为“辨上下定名志论”,限八刻交卷,余作三百四十字,五刻交卷出。

  十月廿日(11月25日)知军机已取定七十人,二十三日复试。

  十月廿三日(11月28日)六时半起,八时到宪政馆,十时半军机大臣世、鹿两中堂、袁尚书到,点名散卷,十一时出题,题为“敏事慎言论”,三刻交卷,写一开二行时交卷者已十馀人矣。

  十月廿五日(11月30日) 知军机复试案发,余列第一,共取五十一人。4

  这次考选军机章京总计有130人,许宝蘅经过几次考试,最终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十一月初十日(12月14日)正式入直,并在领班章京的带领下,与其他新章京一起谒见庆邸(奕劻)、醇邸(载沣)、世中堂(世续)、张中堂(之洞)、鹿协揆(传霖)、袁宫保(世凯)等全体军机大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袁世凯,也是第一次见到张之洞。

  许宝蘅顺利考取军机章京除了文笔方面的绝对优势,可能与大学士张之洞的激赏有直接关系。仁和许氏本为江浙大族,世代簪缨,百年间科举蝉联,出现了像许乃钊、许乃谷、许庚身等大名鼎鼎的政治人物,这样的家族背景对他是非常有利的。许宝蘅的父亲许之琎,长期在湖北做官,曾署汉阳、东湖知县,光绪十七年(1891年)因处置宜昌教案得当,颇受湖广总督张之洞的器重,5许宝蘅之二兄宝芬也得以入张氏幕府。丁未八月张之洞抵京参政,许氏兄弟俱在京。从许氏日记看,这一时期张氏幕僚吴菊农(敬修)、梁敦彥(崧生)、张望杞(曾畴)、陈仁先(曾寿)、高泽畬(凌霨)、许同莘(溯伊)、杨仪曾(熊祥)等人,与许氏兄弟更是往还密切,他们向张之洞的推介可能起了十分关键的作用。宣统元年(1909年)四月,许宝蘅因母亲去世而丁忧,暂时离开军机处。同年八月,张之洞逝世。许氏在八月二十二日(10月5日)日记中写道:

  寄云(按,即许宝芬,字寄云)往张相宅,余拟明日往吊。余于南皮颇无缘,在鄂多年未尝一谒,中间在江宁、在京皆未谒见,洎至南皮入都亦仅照例投刺,至前年考军机时南皮见余卷大赏识,谓人曰“写作俱佳,数小时中能作箴铭体尤难”,及至传到班后,仅于直庐中旅见,未曾私谒。前奉母讳后,南皮与司直(王孝绳,号司直,王仁堪之子)谈及余,又大赞美,并谓“当其到班时,人皆以项城赏识,认为项城私人,实不知乃我所取”,又谓“所作极得体要,小军机向以浙人为著,岂其有秘授耶?”因电召寄云及余欲以铁路事相委,而余自汉北来,初在百日假内,继因左楼(许宝蘅夫人刘氏,号左楼)病以至于殁,迄未出门,今余事已毕,而公又骑箕去矣,虽未受其恩惠,实有知己之感。6

  许氏的这段道白意在说明张之洞对他的青睐,完全是对其才干的赏识,同时透露出袁世凯对他也有非同一般的信任,否则张不会有“项城私人”一说。窥其原因,或因光绪三十三年十月军机章京最后复试时,张之洞并未参加,许宝蘅再获第一,与袁氏赞赏相关。至少,许宝蘅文笔优长,不止受到张的欣赏,袁世凯也很看重。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十二日(8月8日),袁世凯曾交给许氏一项重要的任务:“以宪法纲要说帖稿嘱改”。当时立宪问题成为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问题,袁世凯将说帖交由许宝蘅修改,说明他对这位秘书的高度认可。许宝蘅根据项城原稿,将首段略加删改。他在日记中抄录了这段文字:

  方今天下大势,弱肉强食。对于国外则有强权而无公理,对于国内则尚立宪而绌专制。专制之国,君民分隔,故力散而势弱;立宪之国,上下一心,故力聚而势强。盖立宪政体处常则君民共守其法制,处变则君民共任其艰难,至其要义所在,惟使人民与闻政事。既许人民与闻政事,则凡有政事之内容,无不明白透彻,自无疑虑,即可使之担负责任。我国今日外则列强环伺,狡焉思逞,内则民气嚣张,匪党构煽,尤非此不足弥患而御侮,惟人民与闻政事,亦不可不立范围,此议院之制所由起也。议院法规必须详密,权限必须分明,始能有利而无害。东西各国如英、法、德、日无论已,即专恣一如俄罗斯,顽固如土耳其,如波斯,近皆迫于外患,亦先后颁宪法、设议院。可见处今之世,如欲保其疆土,全其种类,诚舍立宪别无善策,然非设立议院亦无从实行立宪。我之宣布立宪已历两年,而应行事项尚未实行,近日中外之请开国会者责言日至,不知议院由宪法而生,非宪法由议院而出。开设议院年限固宜预定,而所有应筹备各事,尤当先期举办,以立完全宪法之本。倘或不慎,势成燎原,再图补救之方,而所损已多矣。盖宪法本有钦定、民定之别,定自上而朝廷主持其势顺,定自下而人民迫胁其势逆,逆顺之别即治乱之机,尤不可不慎者也。7

  这段文字是袁世凯说帖提纲挈领的概括性文字,整个文字紧凑清晰,说理透彻,措辞平实。七月十八日(8月14日)该说帖并“九年之内应办各事年表”一同递上。可惜笔者未能查到该说帖原文,而清廷于八月初一日(8月27日)颁布《九年预备立宪逐年推行筹备事宜谕》,8似与该说帖有关。大约许氏也视为得意文字,故全文抄录在日记中。

  日记中还有一条重要而有趣的记载。光绪三十四年七月初一日(7月28日)记:“入直,万寿期,内外省折件或先期赶到或后期到,故班上无事,各部院亦仅以例事入奏,八时三刻即退直,见二班交班条云:袁堂令查检二十四年两广总督送来查得康有为等书件,南皮令检二十六年湖北办唐才常等折件,不知何意。”9 在立宪活动紧锣密鼓之际,袁、张令军机章京检查戊戌康案和庚子唐才常案的旧档,原因何在,许宝蘅当时就存疑问,今人当然更是难知其详。这有待于将来其他文献的发现或可解开这个不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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