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资产阶级革命派与会党(2)
辛亥革命网 2013-09-18 00:00 来源:《贵阳师院学报》1981年第3期 作者:吴雁南 查看:
二
资产阶级革命派与会党的联盟,从木质来说,是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之间的联盟,它的基础是不巩固的。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资产阶级革命派同会党之间的矛盾逐渐尖锐起来。其关系发生急剧的变化。究其原因,从资产阶级革命派看,中国民族资产阶级,是帝国主义时代、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民族资产阶级。它除了具有一定程度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性外,还具有突出的软弱性和妥协性。孙中山的“平均地权”主张,触及中国革命的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土地问题。它是一个消灭封建土地制度、发展资本主义的革命土地纲领,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农民的要求。但是,这个纲领没有同农民无偿地获得土地联结起来,不赞成用暴力革命手段“夺富人之田为己有”,(注:《三民主义与中国前途》,《孙中山选集》,上卷,第78页。)反对农民起来推翻封建地主在农村的统治。他们要求广大下层群众有秩序地进行活动,等待他们采取社会改良的方法,接受他们“永远不用纳税”等“恩赐”。(注:《三民主义与中国前途》,《孙中山选集》,上卷,第79页。)而广大下层群众则非常希望立即获得土地。反映在《龙华会章程》中,就鲜明地提出:“要把田地改作大家公有财产,也不准富豪们霸占”。(注:《龙华会章程·会规十条》,史学会:《辛亥革命》,(一),第540页。)四川广安孝义会首领张伯祥传播:“田土岂是富家物,上山打猎,大家有份。”(注:杜钢百:《张百祥革命事略》,《辛亥革命回忆录》,第3集,第334页。)这都反映出会党下层群众有着强烈的土地要求。因此,他们在反对封建统治阶级在乡村的统治方面,有的比资产阶级革命党人坚决。四川大竹孝义会首领李绍伊提出“以完成洪秀全先烈未完的事业,使中国成为昌明强盛的国家,人民享自由幸福的生活。”他领导的起义军,“所至各县,杀清朝官吏,打开监狱释放囚犯,开仓济贫,府库金银充军用,打粮店、当铺,没收土豪劣绅财产。”(注:政协大竹县委员会:《李绍伊领导大竹农民起义的经过》,《辛亥革命回忆录》,第3集,第297页。)这就必然沉重地打击封建地主阶级及其在乡村的统治。由于中国民族资产阶级里的很多人是从官僚、地主转化而来,他们同农村的地租剥削有着密切联系,对于反封建没有兴趣。武昌起义后,广大群众的反抗封建地主的斗争,必然触及到他们中的一些人的土地和利益。作为这个阶级的政治代表的资产阶级革命党人,也有不少人同封建土地占有制有联系。当群众触及到他们中的一些人的利益时,有的人就暴跳如雷,挥刀镇压群众。这些人中,刘公可算作一个典型。武昌起义后,刘公回到襄阳,“第一件要事是大兴土木,把祖传的豪华第宅修葺一新,还修筑四座碉堡,派兵一营把守。接着,他又以老革命党资望和大地主、大高利贷者这种豪家子弟的身分,把当地豪绅富商集合在自己的周围。”据说,刘公为首的一小群人,镇压江湖会领导的起义军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群众对他们的财产“有所触及”。(注:以上见华中师院历史系:《辛亥革命时期鄂北江湖会起义的调查报告》(铅印本),第8—12页。)
在有的地区,双方的矛盾,则突出表现在政权掌握在谁的手里的问题。面对着武昌起义发动起来的巨大的下层群众的运动,不少革命党人,心事重重,忧心忡忡,唯恐不能控制下层群众的反抗运动,害怕革命成果落到群众手里。他们惊呼:“乱机随地即发,可为寒心。”(注:《民国报六大主义之宣言》,《民国报》创刊号。)陕西革命党人的表现很具有代表性。武昌起义前夕,陕西的哥老会、刀会,很有势力,并准备发动起义,“其首领有救民伐罪之宣言”。(注:郭成孝:《陕西光复记》,史学会:《辛亥革命》,(六),第41页。)资产阶级革命党人立即意识到,如果听任会党单独发动起义,自己就会被人们抛到一边,革命后的政权就会落到会党手里。于是他们一方面加紧准备起义,另一方面又力劝会党暂缓发动。在他们联络会党成功后,陕西革命派发动了起义,但他们仍然无力控制群众运动的发展。军政府中,“除(张)凤□之外,所有要位都在不识字的哥老会手中。”由于会党势力过大,资产阶级革命党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没有能够把这些力量压下去。因而他们认为“革命失败了”。要求黄兴、黎元洪派一支军队到陕西“驱逐哥老会势力”。(注:以上见张奚若:《回忆辛亥革命》,《辛亥革命回忆录》, 第I集,第144—155页。)不难看出:在辛亥革命的进程中,资产阶级革命派同会党之间争夺权力的斗争,在一些地区是很激烈的。
另外,从会党本身来看,他们“很能勇敢奋斗,但有破坏性”。(注:毛泽东:《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毛泽东选集》,第9页。)有不少起义队伍(如四川李绍伊领导的起义军、湖北江湖会领导的起义军等),固然纪律很好,的确也有不少会党群众做了一些破坏社会治安的事。其实这种现象的出现,并不奇怪,早在会党的传统斗争中即有“打鷓鸪”(拦路打抢)一项。他们所抢所劫的人中固然多系巨商豪富,但也有不少属一般群众。这种情况,在辛亥革命中似乎没有发生多大变化。王师雄在《记崇庆一支同志军的始末》一文中写道:
“木贩子王子尼忽然心血来潮要办同志军,……人马集中的那天,许多替地主收租谷的临时挑脚看见了,就把装着谷子的口袋挑到营门,扁担成了武器,当天就聚集了一百多人。一个放鸭蓬子的一千多鸭子,正在谷桩里寻吃,王子尼一声令下:‘打赵尔丰!’他的队伍马上散开捉拿鸭子,吃不完的也用竹竿打死。象王子尼式的队伍,几天内各地都出现了”。(注:《辛亥革命回忆录》,第3集,第212页。)
四川的同志军,一般说来,纪律是不错的,他们在成军之后尚且带有“绿林”气息,其他缺乏斗争目标的以专打“鹧鸪”为目的的小股会党群众的活动,带有“强盗性和无组织性”,(注:斯大林:《和德国作家艾米尔·路德维希的谈话》,《斯大林全集》,第13卷,第100页。)当会更严重一些。这势必引起资产阶级革命派的不满,并以此作为镇压下层群众的口实。
资产阶级革命派,面对着他们同会党之间上属种种矛盾,究竟采取什么态度?从笔者掌握的很不完善的材料来看,大体可分为下述两种:
(一)谭人凤等革命党人提出了“改进”秘密会党的意见。他们引用历史上“载舟覆舟”的警句,指出要善于利用下层群众的力量,把他们纳入资产阶级民主运动的轨道。“训之有方,则武汉一呼遂成革命”。“刀锯不能威吓者,可动之以感情;法律所不能防维者,可化之以道德。诚使纳之正轨,导以生计,以联络为同化之具,寓解散于归并之中。”(注:以上均见谭人凤等:《发起社团改进会,改进旧有秘密会党》,《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南京史料整理处资料》。)资产阶级革命党人刘崛致电孙中山,反对广西地方政权对民军采取赤裸裸的镇压,要求“悉数招抚绿林,分别安置,……除劫掠外,不得诬民军为匪。”(注:《辛亥革命资料》,1961年第1号,第103页。)他们对会党及其领导的绿林武装或民军,主张采取“改造”、“开导”、“安置”的方针,大体上是符孙中山所一贯坚持的“改造”会党的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