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日都督焦达峰(4)

　    1905年，在校的陈作新加入了同盟会，年底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了老式的“信字营”部队，崭露头角，立即被调入长沙，在新军炮兵营中担任排长。他在军内发展同盟会组织，宣扬革命暴动，被上级发觉，调往49标（团）2营，继续担任排长。他在新部队中再度发展组织，1910年长沙爆发“抢米风潮”时，他去鼓动军官们起兵反政府，被革除军籍。陈作新在军内两次犯事，都是杀身之祸，但军官们怕事情闹大影响自己前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调动，后除名，并未依律办理。自此，陈作新就做了职业革命家，利用自己的军中人脉，协助焦达峰做新军内的策反工作。

　    在谭延闿为首的咨议局的默契下，焦达峰、陈作新的暴动十分顺利。10月22日当天，暴动的新军和会党就占领了长沙。在此期间，谭延闿试图制止暴动者对官吏的暴力，说：“吾辈但取政权，不杀官吏。”（子虚子《湘事记》）但依然有多名官员被杀。

　    根据之前咨议局与新军的会商结果，暴动之后，将仿照湖北的成例，设立军政府，推咨议局议长担任都督。暴动当日上午，湖南咨议局依约发布了谭延闿以“军政府都督”名义签发的宣言，但是，当天下午，焦达峰、陈作新就召集了会议，将都督职务另委了焦达峰，并且设了个计划外的职务“副都督”，由陈作新担任。

　    在这次会议上，焦达峰是毛遂自荐的：“吾在湘谋革命多年，当为正都督，陈作新运动新军、巡防，功亦大，当为副都督。”（子虚子《湘事记》）也有记载说，在焦达峰自荐都督的时候，陈作新说：“你当都督，我来做副都督。”焦达峰说：“原议无副都督一职，湖北也不曾设副都督，你就当都督好了。”陈作新说：“我不是和你争当都督，我只当副的。”

　    无论如何，焦陈二人的自荐，在掌声中被“一致通过”了，谭延闿事后发表演讲说：“今日我湖南革命成功，是一件大大的喜事，但革命是要打仗的，延闿是个文人，关于打仗的事自愧不懂。但今日要维持秩序，保持治安云云。”（粟勘时《湖南反正追记》）

　    议员们纷纷表态支持新政府。最后，副议长、主持人常治宣布：“现在所举的正副都督都是临时的，将来还要正式选举。”为今后留了个伏笔。“正途”出身的军人，对焦、陈占据都督位置，并不服气。陆军小学校长夏国祯就不满意焦达峰调动学生军的命令，率全校学生到咨议局抗议，得到新军内部不少人支持，险些酿成兵变。还是谭延闿出面安抚：“今非争都督时也，民军方在萌芽，天下之大举义旗者，仅一、二省，且改革以谋幸福，焦都督既举定，自以合力进行谋建国家为前提，某当与公等竭力维持秩序，保全治安而已。”于是“众军始靖”。

　    至此，25岁的焦达峰和26岁的陈作新，就成了湖南的正副都督。而“午前告示为谭，而午后告示为焦”（郭孝成《湖南光复纪事》），也成为辛亥的一大奇观。

　    坐了天下的“焦大哥”

　    一贯默默无闻的焦达峰、陈作新，登上了湖南的最高权力宝座，这令公众大吃一惊，因为他们对此二人毫无了解，等到了解了一二，又对他们的黑道背景极不放心。

　    坐了天下的“焦大哥”，毕竟在军内缺少自己的人马，为了巩固“革命成果”，更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开始大量收编黑道。弟兄们拿到了“焦大哥”特批的军饷和枪支弹药，摇身一变，从山头地变成了民军。“浏阳人闻长沙起事，焦竟居都督之位。群起招募民军来省投效。”（《汉族光复史》）湖南一时几乎全民皆兵，长沙“城内庙宇公廨旅邸，皆高悬旗帜招兵，流氓乞丐轿担均入伍。”（《湖南反正追记》）“无器械，无戎装，则皆高髻绒球，胸前拖长带，以为是汉官威仪，若戏剧中指武伶装然。”而都督府内“人终如蚁附膻，日给饭至四百余席，无昼夜，流水浮埃，殆同一大剧场”，焦达峰还任命了一个15岁的少年为“银行经理，遽改大清银行为大汉银行，剪毁大清纸币无数，示禁用，市面几乱。”（子虚子《湘事记》）

　    招兵的公开理由，是要出兵支援湖北，那里，民军正与南下镇压的政府军进行激烈作战。短短几天之内，焦达峰居然招募了6万人，编成4镇（师），当然，这批临时拼凑的部队无法开赴前线作战，送到湖北去的，还是比较有战斗力的49标，而新组建的部队大多留在了湖南，军纪涣散，扰民有术。

　    正副都督“被”选举后的次日（10月23日），咨议局开会，在民主宪政的大帽子下，焦达峰不得不同意设立一个独立的参议院。参议院“规划民、军全局，行政用人一切事宜”，“都督府之命令，必经本院决定，加盖戳印，请都督盖印、由本院发交各部执行。”（《中华民国湖南都督府参议院规则》）

　    在后世的革命史家眼中，这是“立宪派”妄图夺取革命成果的动作。但是，自晚清新政以来，早已形成了咨议局与督抚分庭抗礼的权力制衡格局。这种根据宪政精神的制度设计，在民初不少地方被继承下来。

　    10月25日，参议院援引湖北汤化龙出任政务部长的先例，提出应当“军民分治，设民政部长，其事与都督对等，部长以下分总务、财政、交通、民政、教育、盐政、警政各科，都督以下分军务、参谋、军法、军械各科，各率其职，不相侵犯。”（子虚子《湘事记》）随即，都督府下分设军政、民政两部，谭延闿任民政部长，黄鸾鸣任军政部长，至此，焦达峰与陈作新两位都督的实权，都受到了牵制。这在独立各省中，是最早实现比较彻底的分权。当然，在革命史观看来，这是革命成果的进一步被“篡夺”。

　    一直搞秘密工作的焦陈二人，一夕之间跃居高位，都忘乎所以。焦达峰最为关注的，是找裁缝为他订做合身威武的都督服，据说他把都督印就吊在裤腰带上（郭孝成《湖南光复纪事》）。而自诩才子的陈作新则陶醉于自己的功业，他曾写过这样一首诗：“平生何事最关情，只此区区色与名。若就两端分缓急，肯将铜象易倾城。”据说，陈作新命人用绣龙的黄缎做了套军服，招摇过市，“谭人凤见之，顿足大骂道：‘死期殆不远矣！’”（子虚子《湘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