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锐:辛亥巨变中被革命的国舅(3)
辛亥革命网 2011-07-08 00:00 来源:南方都市报 作者:雪珥 查看:
何刚德记载说,这两起违规用人事件,应该都是珍妃在幕后操纵,“闻有暗通声气之事。虽无确据,然不数日,珍妃被黜,妃兄志伯愚学士(志锐)放乌里雅苏台参赞去,或云事为慈宫所闻也。”
何刚德算是局内人,他的记载可信度极高。另外,根据胡思敬的《国闻备乘》记载说:“鲁伯阳进四万金(相当于800万元人民币)于珍妃,珍妃言于德宗,遂简放上海道。”这一价格,比何刚德的记录要少很多,似乎更为真实。而且,胡思敬虽比何刚德年轻,但从戊戌年开始(1898)也担任过吏部考功司主事,有机会接触到组织人事档案,还是相当可信的。他在书中还感慨:“用人之权,君主不能专也。”
《国闻备乘》还记载道,珍妃卖官事发后,李莲英奉命搜查,“搜得文廷式书,内多指斥之辞”—— 可能是“指斥”太后的悖逆语言。于是,慈禧太后亲自审讯珍妃,说:“他事犹可宥,汝宁不知祖宗家法而黩货若此,谁实教之?”
没想到,珍妃居然顶撞说:“祖宗家法亦自有坏之在先者,妾何敢尔,此太后之教也。”慈禧太后大怒,“袒而杖之,降贵人,谪其兄志锐于边,愤犹未泄,后卒致之死”。
导致慈禧愤怒的,不只是珍妃卖官。在甲午战争前,“文廷式等结志锐密通宫闭,使珍妃进言于上,且献夺嫡之谋。妃日夜怂恿,上为所动,兵祸遂开。”后宫干政,历来是朝政大忌,即令慈禧太后的“垂帘听政”,也并非“专政”,而是与“亲王辅政”并行的“一国两制”(参阅拙著《绝版恭亲王》)。志锐、珍妃等人在“制度外”的“非常规”影响力,是正统绝不能容的,远比卖官更为恶劣。
珍妃自此被打入冷宫一年,到次年才被慈禧太后放出,恢复位号。但是,她并未收敛,继续在幕后参政议政,康有为就是“因廷式(文廷式)以通珍妃,因同龢(翁同龢)以见德宗(光绪)”,珍妃最终为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珍妃被贬,失去内援,正在热河练兵的志锐,在军中呆了还不足一个月,就被远调到乌里雅苏台。这一年,志锐41岁,珍妃才18岁。自此,志锐开始了长达17年的边塞生活,直到被革命党枪毙。
乌里雅苏台,在今外蒙古扎布汗省会扎布哈朗特。清代设立“乌里雅苏台将军”和“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掌管喀尔喀四部及唐努乌梁海之军政,虽非官场肥缺,却是边疆重镇。在乌里雅苏台,志锐足足呆了6年。他曾五次上疏纵论西北边务,提出“弭边患、御外侮、筹饷练兵以救危局”。但是,他却于1899年进一步遭到贬斥。
根据《清史稿》的说法,志锐是因为上疏论政,而犯了“当道忌讳”,才从乌里雅苏台参赞大臣,被贬为伊犁“索伦领队大臣”。其实,真正令他倒霉的,还是翁同龢一派被彻底打倒。上一年(戊戌年),翁同龢本人被光绪皇帝亲自贬斥,随后,翁系人马遭到全面清算,作为这个“帝师党”的重要成员,志锐自然也在贬斥之列。
志锐调往更为遥远的伊犁,出任更为低级的官职,《行状》中感慨他“盖路愈远而官愈降矣”。“索伦营”,为“伊犁四营”之一,是新疆的重要边防力量。在赴伊犁的途中,志锐经过科布多,参赞大臣瑞洵对他热情接待。此前,瑞洵曾经上报中央,请求将志锐留在蒙古襄办防务,但是中央的回复是“着不准留”。
终于开始了官场上升通道
到达伊犁后,志锐因为官阶太低,失去了单衔上奏的资格,极为郁闷。这倒应了文章憎命达的说法,志锐在此期间填写了大量诗词,奠定了其在清代诗坛的地位。
虽然消沉,但志锐却并未颓唐,还是强打精神,经常巡视辖区,因此熟悉了伊犁的山川隘口和险地要塞。此时,北京已是风雷激荡,义和团狂飙突进,不久后,八国联军攻入京城,志锐的堂妹珍妃就在此时死难。普遍的说法,是慈禧太后下令将她投进了井中杀害,但却并无任何实据。比较可靠的说法,还是珍妃如同庚子年众多无法逃离北京的女子一样,自尽而亡,以全名节。在义和团和八国联军的动乱中,北京的政治风向多变,很多官员极难表态站队,从而招来麻烦、甚至杀身之祸。远在南疆的志锐,却幸运地避开了这一轮风暴。
1903-1904年,日俄战争爆发,战前俄国为备战而对边民横征暴敛,战后俄国的革命党在边境积极酝酿革命暴动,这些都导致伊犁局势空前紧张。志锐因此提出“邻邦多故,边防宜严”,陪同新任伊犁将军马亮巡查辖区,检查边防,安抚百姓。同时,他不断提出,应当严格限制外国人到新疆“游历”,打击间谍行为。此时,他正在经历从一个书生到将军的转型。
自光绪十年(1884年)新疆建省以来,南疆中俄边民互控积案从未审理,历年既久,文牍愈繁,“不独案据不可尽凭,亦且事理无从悬揣”,成为干扰中俄关系的一大痼疾。中俄双方便设立了一种叫做“司牙孜”(俄语意思为“国际会审法庭”,或“边境仲裁会议”、“民间边境会议”)的会审制度,双方官员组建临时会审法庭,中俄两国法律均不用,而是依据两国沿边的部族间民族习惯,审理边贸纠纷。
根据伊犁将军长庚的命令,志锐在1902年第一次代表中方主持“司牙孜”。这一次的法庭,设在中方境内“索伦营”辖下的克依根山沟,志锐在一个月内共办结案1700多件。两年之后(1904年),他再度在喀什噶尔的克孜玛依拉克主持“司牙孜”,共办结案近1700件。这两次突击办案,“多而且速,尤为历次办理所无”,难得可贵的是,志锐基本能做到公正持平,俄方也无可挑剔,“洵是隐消边衅,益固邦交”,双方边民对此亦很满意,“两国哈萨克均以赛马为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