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独立通电的真实面目——纪念护国战争100周年

　　1915年12月25日，蔡锷与唐继尧等人在云南向全国发出通电（以下简称“通电”），宣布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要求维护共和民国，从而拉开了反袁护国战争的大幕。护国军经过三个月的浴血奋战，终于迫使袁世凯宣布取消帝制，使民国得以恢复，从而避免了中国历史上的一次大倒退，蔡锷因之被誉为“护国元勋”而载入中国近代史册，蔡锷等人发出的“通电”也就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一篇重要文献。

　　然而，由于各种原因，时至护国战争100年后的今天，当年蔡锷与唐继尧等人在云南所发出这篇“通电”的真实面目尚未被人们所认识。而充斥于各种书籍、论文的“通电”则是众说纷纭，面目各异，使人真伪难辨。即便是云南昆明陆军讲武堂历史博物馆展出的大型图片展《辛亥革命在云南暨昆明“重九”起义》中，向世人所展示的“云南宣布护国独立的电文”，也是无收电人、无发电人、无发电日期而且内容多处错误的“三无”电文，并非“通电”的真实面目。因此，在纪念伟大的护国战争100年周年之际，揭开这篇中国近代史上重要文献的真实面目，既是我们史学界应尽的责任，也是对护国战争100年周年最好、最实在的纪念！

　　一

　　下面，我们先选取以下四个观察点来看看现在常见书籍中有关“通电”的混乱现象。

　　一、收电人。有5种情况：（1）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都统、镇守使、师长。^[1]（2）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都统、镇守使、师长，并请转各报馆。^[2]（3）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都统、镇守使、师长、旅长、团长、各道尹公鉴并转各报馆。^{[3]（P182－183）}（4）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都统、镇守使、师长、旅长、团长、各道尹、各知事、各学会、各商会、各学校、各报馆。^[4]（P77）（5）无收电人。^[5]

　　二、电文内容。各种版本“通电”的内容大体相同，但也有多处明显不同。除个别文字外，区别较大的主要有三处：（1）有的版本在“奠定滇、黔诸地，为国婴守，并檄四方”一句中的“为国婴守”和“并檄四方”之间有“即日宣布独立”一句^{[6]（P31－33）}，有的则无。^[7]（2）文中发电人自称有的为“锷（蔡锷）”、“锷等”^{[8]（P1241-1242）}，有的则为“尧（唐继尧）”等、“继尧等” ^{[9]（P170－171）}，还有的则为“某等”。^[10]（3）最后一句有的是“惟麾下实利图之”^{[11]（（P73-74）}，有的是“惟图利之”^{[12]（P18－19）}，还有的则为 “惟麾下实图利之”^[3]。

　　三、发电人及其排序。这个问题更为复杂，大致有以下7种情况：（1）唐继尧、任可澄、刘显世等。^[13]（2）唐继尧、任可澄、刘显世、蔡锷、戴戡。^[14]（P4）（3）唐继尧、蔡锷、李烈钧、任可澄、戴戡。^{[15]（P553）}（4）唐继尧、蔡锷、李烈钧、戴戡、刘显世。^{[16] （P350）}（5）唐继尧、蔡锷、任可澄、刘显世、戴戡暨军政全体。^{[3]（P182－183）}（6）唐继尧、蔡锷、李烈钧、任可澄、刘显世、戴戡暨军政全体。^[4]（P77）（7）无发电人。^[2]

　　四、发电时间。有以下6种情况。（1）1915年12月24日。^{[17]（P159－160）}（2）1915年12月25日。^[5]（3）12月25日稍后。^{[18]（P377）}（4）12月27日。^{[19]（P70－72）}（5）1915年12月。^[6]（6）无发电时间。^[20]

　　二

　　我们今天所见到的“通电”之所以有如此混乱的现象，主要原因是此电版本众多，令人真假难辨。根据对以上四个主要观察点的考察，经笔者从源头进行梳理，大致可归为以下6种不同的版本：

　　1、梁启超《盾鼻集》（以下简称“梁本”）。根据上述各版本间四个方面的考察之处，此版本的四个主要考察点依次为：⑴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都统、镇守使、师长。⑵无“即日宣布独立”； “尧等”、“继尧等”；“惟麾下实图利之”。⑶ “唐继尧、任可澄、刘显世、蔡锷、戴戡”。 ⑷无发电时间。^[14]（P4）梁启超系护国战争重要发动者之一。早在天津密会期间，梁启超就为蔡锷南下发动云南起义准备了各种文稿。云南独立通电是其中之一。蔡锷离京南下后，梁启超也离津赴沪。梁启超从外电得知云南宣布独立的消息后，就将其事先准备并由蔡锷带往云南的独立通电副本交由上海《时事新报》、《申报》等报馆分别于12月28日和29日发出。而蔡锷等人宣布独立时，对梁启超所起草的稿子又进行了一些修改。所以，从云南发出的通电与梁启超事先准备的文稿就有所不同。护国战争结束后，为了使后人对护国战争“有所考镜”，蔡锷建议梁启超将其有关此役的重要文电（包括云南独立通电）结集为《盾鼻集》出版，并为之作序。由于此书经梁启超编辑，蔡锷作序，因此成为研究护国战争的重要史料，所以，“梁本”云南独立通电遂被广泛引用。还需要指出的是，上海《时事新报》、《申报》、《新闻报》在编发梁启超提供的文稿时又将原稿中唐继尧、任可澄、刘显世、蔡锷、戴戡五人的署名简略为“唐继尧、任可澄、刘显世等”，结果又被北京《顺天时报》、沈阳《盛京时报》等其他地方报纸广为转载，因此，“梁本”又派生出一个子版本。

　　2、庾恩暘《云南首义拥护共和始末记》（以下简称“庾本”）。此版本的四个主要考察点依次为：⑴各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都统、镇守使、师长、旅长、团长、各道尹、各知事、各学会、各商会、各学校、各报馆。⑵无“即日宣布独立”； “尧等”、“继尧等”；“惟麾下实利图之”。⑶唐继尧、蔡锷、李烈钧、任可澄、刘显世、戴戡暨军政全体。⑷有代日韵目“有”。 ^{[4]（P78-79）}此书所录“通电”的收电人较“梁本”明显增多，发电人也多了一个李烈钧。由于此书作者庾恩暘曾任云南都督府军政厅长兼参谋厅长、护国第三军参谋长，是云南护国起义的主要参与者之一，加之此书出版于1917年，因此其所录“通电”也为众多书籍所引用，如李宗黄所著之《云南起义信史》、丁中江所著之《北洋军阀史话》、周元高等编之《李烈钧文集》、文仲所编之《1915年的故事》，等等。

　　3、白之瀚著《云南护国简史》（以下简称“白本”）。此版本的四个主要考察点依次为：⑴无收电人。⑵有“即日宣布独立”； “尧等”、“继尧等”；“惟图利之”。⑶唐继尧、任可澄、刘显世、蔡锷、戴戡。⑷有代日韵目“有”。 ^[5]（P67）此书出版于1946年，由于作者白之瀚也是云南护国起义的主要参与者之一，此书又以“简史”名目面世，因此书中所录“通电”更具权威性，也就成为被引用最多的一个版本。董雨苍《云南护国历史资料》中所附之“通电”即来自“白本”。 ^{[20]（P269-270）}受此影响，《云南档案史料》1983 第1期中所载之“通电”也来自“白本”。此外，大型护国运动资料汇编《护国文献》、刘光顺主编的《唐继尧研究集》、杜奎昌辑注《唐继尧护国讨袁文稿》以及谢本书主编的《护国运动史》、《共和再现》以及云南陆军讲武堂历史博物馆展出的大型图片展中所用之“通电”也均本之于“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