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各族一体”:辛亥革命时期云南军都督府民族政策的研究(3)
辛亥革命网 2017-05-09 08:41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尹仑 查看:
(三)“中国各族一体”的正式提出
1911年11月1日云南军都督府成立后,随即宣告革命“其宗旨在铲除专制政体,建造善良国家,使汉、回、满、蒙、藏、夷、苗各族结合一体,维持共和以期巩固民权,恢张国力。”[ 孙璞:《云南光复军政府成立记》,《云南贵州辛亥革命资料》科学出版社1959年1月版第46页。]同时颁布施政纲要:“一、定国名曰中华国。二、定国体为民主国体。三、定本军都督府印曰大中华国云南军都督府之印。四、军都督府内设参议院、参谋部、军务部、军政部。部各分设部、司、局、厂。各院部同署办事。地方文武各官依事务分配,直接各部,秉承办理。五、定国旗为赤帜,心用白色中字。六、建设主义以联合中国各民族构造一体之国家,改良政治,发达民权,汉、回、蒙、满、藏、夷、苗各族视同一体。七、建设次第,由军政时代进于约法时代,递进而为民主宪政时代。”
对云南军政府纲领中民族政策的认识,有的学者认为“这一文告较早地在光复各省中提出与“五族共和”相似的主张,即强调境内各民族平等联合,组成统一的国家,而非汉族独有的国家。共和各族的列举,则根据云南情况,相应地加上了“夷”、“苗”两族,而非如后来的“五族共和”那样,无视中国除五大民族之外仍有众多民族的实际。”是对民族问题“较为高明而有前瞻性的见解。”[ 贾益:《边疆地区民族观念的表达与重塑———以辛亥革命前后的滇西民族地区为例》,《云南社会科学》2010 年第3 期。]也有的学者认为这是在“五族共和”基础上的丰富和发展,加上“夷”、“苗”而成为“七族共和。”[ 潘先林:《“七族共和”:云南军都督府对“五族共和”的丰富和发展》,《中国民族报》2011年7月29日第007版。]以上见解认为,云南军政府的民族政策“与云南本身多民族实际有关”,并且“结合了云南实际”,“更适合广大边疆民族地区的实际与需要”。
对此,笔者有以下的见解:首先,云南军政府领导人对云南乃至全中国的民族认识不应该只停留在“五族”或者“七族”的简单数量问题上。当时,以李根源为代表的军政府重要领导人对中国民族的理解,在数量上已经有了“诸族”的概念,在性质上也有了“邦族”的认识。其次,在整个革命的过程中,一直都有“五族”或者“七族”以外的不同民族仁人志士和群众参加:在腾越起义中,有傣族、傈僳族、景颇族、佤族等革命群众参加其起义军队,起义的主要领导者刀安仁为傣族,重九起义的骨干人员中则有白族杨益谦、周钟岳。因此,革命是“各族”的革命,革命也是为了“各族”,而不是“五族”或者“七族”。第三,“汉、回、满、蒙、藏、夷、苗”中的“夷”和“苗”并不一定确指今天的彝族和苗族,根据李根源“沿边苗夷诸族”的提法,在当时应当是包括包括今天彝族和苗族在内的云南各少数民族。中国古代有“四夷八荒”和“东夷九种”之说,云南历史上也有夜郎、靡莫、滇、邛、昆明等“西南夷”诸族的存在,因此“夷”和“苗”是对当时分布于云南广大地区少数民族的泛称,不特指一族,也不具备现代民族的含义。第四,云南军政府颁布的施政纲要第六条直接声明要“建设主义以联合中国各民族构造一体之国家”,这一“中国各民族”不仅仅指“五族”和“七族”,而是指中国“各族”。第四,军政府布告中的“使汉、回、满、蒙、藏、夷、苗各族结合一体,”和施政纲要中的要“改良政治,发达民权,汉、回、蒙、满、藏、夷、苗各族视同一体,”都提到了“中国各族一体”,而不是“五族”或者“七族”。
因此,笔者认为云南军政府在其公告和纲领中明确地提出了“中国各族一体”的民族政策,这一政策虽然基于“五族共和”,但却不仅只是“五族共和”的丰富和发展,而是一项有着自己独立认识的创新性民族政策。“中国各族一体”的民族政策对中国民族的认识不再局限于“五族”,而上升为“各族”,针对中国民族国家的建构,则提出了“中国各民族构造一体之国家”的理念。
三、余论
诚然,“中国各族一体”首先是辛亥革命时期云南军政府的一项地方民族政策,但当时这一政策在国家层面是具有普遍意义的,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第一,“中国各族一体”摈弃了“反清排满”的狭隘民族主义主张;第二,“中国各族一体”对中国民族的界定,超越了“五族共和”中五族建国的局限和狭隘,反映了中国多民族的现实;第三,“中国各族一体”并没有要求各民族“合”、“冶”于汉族之中,超越了孙中山于十年之后的1920年提出的以汉族为中的“共冶一炉”的观念,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中华民族的内涵问题;第四,“中国各族一体”公开支持中国各民族共和建国,加强了各民族对祖国的认同;第五,“中国各族一体”中的“各族”强调了中国民族的多样性,“一体”强调了中华民族的单一性,与几十年后费孝通提出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理论命题有着某种相似性。
云南军政府在辛亥革命刚刚爆发、中华民国政府成立之前两个月就在纲领中明确提出了“中国各族一体”这一民族政策,无疑突破了当时历史的局限,不仅具有前瞻性和先进性,而且具有独立的创新性,对中国后来维护国家一体、形成“中华民族多元一体”的国家民族、构建现代民族国家都有着积极的意义和一定的推动作用。
作者简介:尹仑,白族,博士,云南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央民族大学“111引智计划”民族生态学基地客座研究员,中国社会科学院国家文化安全与意识形态建设研究中心特邀研究员、云南省八路军新四军抗日历史研究会常务理事。主要从事生物多样性与传统知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