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潮——吕逢樵光复处州府（连载1）
辛亥革命网 2011-04-28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朱文风 查看：
小老板有人情不昧金钱 大将军无战马欲骋疆场
淡淡的云膜渐渐散开，月色仍显得朦朦胧胧。东边的括苍山在迷蒙的月色下更显得神秘莫测。壶镇，这个地处永康与仙居之间、括苍山畔的江南古镇，在微风的拂拭下，似乎酣然欲睡。独有括苍塘沿那临街小楼的小小窗棂里，透射出一缕青幽幽的灯光。
每次从杭州、上海回来，吕逢樵总要在店堂的小楼上轧一次账。而一轧账，往往要轧到深夜。逢樵的爹爹龙海是坐店老手，自从光绪四年挂出了这块“合盛南货店”的招牌，一晃已经二十五个春秋。他感到年老了，力不从心，早已把店里的一切事务交代给了逢樵。每当逢樵外出，他仍得出来照应店内一切。但要清点要轧账，还得逢樵自己回来动手。
“喔喔喔……”一声晨鸡初啼，逢樵才猛然惊觉，夜已深，该快睡一觉了。他想：反正快天亮了，干脆和衣睡一下吧！他拉过一层薄被盖在身上，用手指揉了揉疲乏的眼窝，沉重地瞌上了眼睑。迷糊了一阵，他忽然发觉自已还是坐在车子上。那是一辆马车，车上驮的全是五云茶。车子在身下咿咿呀呀地唱着，他的眼睛却往四边滴溜溜地转。他像一头初生牛犊，一下子撞进了万花园。省府杭州的一切都勾引着他：大乌龟汽车，蜘蛛网电线，高鼻子蓝眼睛的洋人，八抬大轿的红顶戴官员，还有小腰肢儿扭啊扭的阔太大娇小姐。忽然，一只大黄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慌不择路，一头撞在车子上。车子一震荡，一只大手一下子抓住他的肩膀：“唐良，小心！”逢樵一惊，睁开了双眼，眼前站着唤他小名的却是妻子四凤。四凤怕他着凉，正给他盖被子。“哈哈，我怎么做梦了！”逢樵望着妻子温存的神态，不觉笑了。
其实，这不是梦，而是留在记忆上的一段往事。当时，他才十二三岁，第一次跟爹外出做生意。他知道，车子上一袋袋散发着清香的五云茶，是爹爹的命根子。一两两一斤斤，全是拿一串串铜钱，一块块白洋换的。“茶源盛”茶行终于到了。搬货、议价、过秤、核账，当最后清点叮当响的白洋时，机灵的唐良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白洋清点错了，爹爹的手中多了五十块白洋。他悄悄儿凑近爹的耳朵说：“爹，白洋多了呢！我暗暗数过，多了整五十！”“真的？”爹爹一脸惊疑，再仔细一点，果真多了。他马上转过身子，对柜台内的杨老板说：“老杨，我这次带了唐良来，可没有白带！你瞧，这五十块白洋！”老爹“扑”地把数捆白洋按在柜台上。“五十块白洋怎么了？”杨老板不知啥事，还愣怔着。“你多付了！”“多付？”杨老板又仔细拨拉了一趟算盘，才说：“对对！不愧是多年老客，有人情，有人情！”“这全靠我这小子的肚里算盘！想不到我们俩都变成糊涂虫啦！哈哈！”杨老板一听，慌忙跑出店柜台，把唐良拉到怀里：“这就是合盛南货店的小老板！可喜可喜！老吕啊，你是后继有人了！”老爹却说：“做人嘛，本该以诚信为本，做生意也一样。”逢樵记得，自已当时觉得比吃了蜜糖还甜。
这是十多年前的一桩往事，不知怎的，却像泥土中的苗儿，又冒了出来。这时，妻子四凤在灶间叫了：“大大爹，快吃早饭吧！娘娘又叨念了，叫你快吃了饭，去赤岩山三将军殿拜亲爷！发松哥已经把礼担备好了。等你呢！”
逢樵下了楼，走进灶间，娘娘已经把一碗黄嫩嫩的鸡蛋粥端到他面前。腾腾的热气往上翻卷，卷到娘娘的额角边，忽然凝住了。逢樵发现，娘娘的鬓发像热气凝着，花白了。她把蛋粥端给逢樵，她自己何曾吃过鸡蛋粥呢！逢樵把碗往边儿上一推，说：“娘娘，这粥你喝了吧！我喜欢白粥！”
娘娘嘻地笑了，说：“你喜欢？如果不是变了，你喜欢什么我勿晓得？你五岁到娘娘我身边，我哪一天不是给你打一碗鸡蛋粥！你望望碗里，见这黄黄的糊糊的，问我像什么，我说，像松花、像山菊，喷喷香呢！我这一说，你没多久就把一碗鸡蛋粥喝光啦……”
这一说，倒逗得站在一旁的四凤吃吃地笑了。她说：“奶奶，那是你的良良不懂事！”
“不懂事？他可精着呢！那次人家讲他‘过继伲’，他一斗气，别说蛋粥不喝，连学堂也抗着不去啦！我说起来嘴多，不说啦，快喝了上三将军殿，拜你的亲爷子去！”——所谓“亲爷”，是当地方言，就是“干爹”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