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潮——吕逢樵光复处州府(连载17)(2)
辛亥革命网 2011-05-24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朱文风 查看:
直到天色全暗下来,逢樵才返回宿店的小房间内。一灯如豆。夜,静极了。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犬吠。两人连日劳累,双眼紧闭,不过却都张着双耳。正当两人迷蒙欲睡时,门上“笃笃笃”小声扣了三下。两人没应,只是屏息静静细听。过了一下,又是“笃笃笃”三声,并传来了轻声的呼唤:“老逢,是我!”逢樵立刻闪到门边,手里提着从腿肚上拔出的短刀。“你是谁?半夜敲门。”门外是压低了的声音:“周老板!”啊,听声音果真是周华昌,怪不得刚才那身影如此熟稔。逢樵打开门,门口果然站着周华昌。墨镜已经摘掉,那顶礼帽仍低低地压在那浅淡的眉毛边。
三人一见面,真是高兴得想抱在一起,千言万语一时涌上心头,不知从何说起。早半个月,他们还雄心勃勃,沉浸在光复军起义前的激动之中。他们犹记得三月中旬在绍兴仓桥召开的各会党首领会议,济济一堂百余人,名义上是体育会习兵操,实际是一次武装起义的大演习。严厉的号令,整齐的步伐,严密的组织,有序的调度,这是与会者有目共睹的。还有策划于密室的军制、任命、檄文、纪律、制服、钤记、密码等等。塔山上的遥眺,和畅堂的灯光,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变成遥远的记忆。
华昌说:“这次秋案发生,我们龙华会有责任!”丁熔问:“周老板,这话怎么说起?”华昌说:“五月中旬,我在武义。刘耀勋通知龙华会巡风聂李唐,五月廿六日起义时间已定,要预先作好准备!这本没错。没料到这箍桶老表贪杯,三杯下肚,竟吐露了消息。偏偏在李唐家里,又被搜出了名册,这就牵连到大通了……”
逢樵说:“别提了,他们都为光复事业,甩掉了脑袋,这教训,这深仇,我们一定要牢记心上!”说着,他问:“金华那边现在情况如何?”华昌说:“武义党案牵连到大通,也牵扯到金华,秋先生任命为参谋的徐顺达及交通部长倪金,都已经在五月廿四日死难。还好老大张恭及时得到情报,避过风头。如今,他在哪儿,我也不清楚。我打算回缙云找你们,没想到在这儿先碰上你俩!”
逢樵从胸口掏出那捧血土,说:“老周,你先瞧瞧这个!”华昌一愣,见逢樵掏出的东西,用粗布包着,放在桌子上有些份量,还以为是手枪。他拣起来掂了掂,又没手枪重,心里疑惑,就急忙将包着的布一层层打开,打开第一层,他想说:“是白洋?”一想白洋没这么轻。打开第二层,他想问:“是烟土?”想想逢樵不会做这种害人的生意。打开第三层,展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捧黑糊糊的湿土。他愕然了,一双犀利的眼睛直瞪逢樵的脸,想从他的脸色上看出个究竟。他看出了什么呢?他见逢樵的双目怔怔的,眼眶里盈着泪花。再看看丁熔,丁熔侧过了脸,微微摇头。逢樵终于说了:“这是从古轩亭口……”聪明的周老板刹时明白这是什么。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望着摊放在桌上的这捧血土,扑的一声跪在地上。手捧血土,话语凝噎,他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秋先生,我周华昌对不住你……我身居龙华会要职,我没约束好部下,把事情败坏了……我……我向你请罪……”
逢樵、丁熔见华昌如此悲恸,也禁不住泪眼婆娑。他们一边擦泪,一边一人一只手,把周华昌从地上扶起。丁熔沉重地叹息一声:“要说责任,我们都有过失!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咱们首先要吸取教训!”逢樵也说:“我带着这捧血土,正是为了记住这仇,记住这恨!血债要用血来偿还!”华昌说:“这捧血土,分为三份儿吧,咱们每人带一份在身边,咱们要用它重新点燃革命的火……”
正说话间,猛听门外似有响动。逢樵一闪身站到门边,华昌猫腰伏在窗棂旁,万一有什么情况,他可以砸掉窗棂翻身而出。丁熔包好了血土,站起身来,压低声音问:“门外是谁?”门外一个声音回答:“是我,店家。”门开了,店家端了一壶茶水进来。三人一看这店家并不是白天接纳他们的店家,心中顿时起了怀疑。没等他把茶壶放上桌,华昌已经把一支硬梆梆的东西抵住他的后腰:“说!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丁熔坐在油灯后面,他见进来的人,虽然一身店家的打扮,但看那眉眼,已经认出是占鳌。不过,自从秋案发生,风云突变,人事沧桑,谁又能保证这占鳌也一如既往呢?所以他装作没认出,跟着质问:“没听见问你吗?深夜送茶水,猪鼻子插葱,装得倒像!你说,你是干啥的?”——原来这端送茶水的,正是占鳌。占鳌正是他们过永康时想去找的吕公望。
公望曾和秋瑾一起去白云庵跟徐锡麟议事。正是被徐锡麟的悲壮豪迈之气所震憾,放弃了廪贡生涯,改名公望,矢志从军,不久投入浙江抚署卫队当兵的。后来成了军界与秋瑾联络的光复会重要人物。秋案发生后,他怕有牵连,借故返回家乡,寄住在这位开小宿店的亲戚家中。今夜,亲戚告诉他店里来了几位特别客人,他就暗中留意。当他暗中听明白三位果真是昔日至交,就借送热茶为名,敲开三人密谈的小店间,不想果然引起三人误会。他怕假戏真做,急忙撩下店家的衣帽说:“你们当真不认我小弟吕公望了吗?”这时吕逢樵也认出了公望,忙说:“你不是去保定陆军速成学堂了么,怎么会在这山野小店里冒出来?”公望慢慢儿说出了经过,三人才解开了疑窦。忽然,屋后传来一阵凌乱的响动,四人屏息静听,一声“喔喔哇——”,原来雄鸡啼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