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潮——吕逢樵光复处州府（连载16）(7)
辛亥革命网 2011-05-23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朱文风 查看：
退到后堂，贵福觉得脊背一片湿淋淋，忙嚷着：“来人，更衣！”当天，贵福派人把山阴知县李钟岳叫来。他命令李钟岳第二天提审秋瑾。贵福和李知县本有隔阂，他要仲岳提审，一者可以避免自己昨天的尴尬局面，二者李仲岳也曾参加过秋瑾大通学堂的开学典礼，如果你李钟岳想抓住我曾给秋瑾赠送对联，告我状子，我也可以找到反告你一状的借口。贵福对李钟岳说：“对秋瑾这位革命死党，你一定要施以酷刑，一定要拿到口供！”
面对顶头上司，李仲岳只能唯唯诺诺，但他心中却十分难受。他为官多年，觉得像秋瑾这样敢作敢为的女子，天下少有。今年二月初十日，他也曾参加过大通学堂的开学典礼。那是个多么隆重热烈的场面！他在会上致颂词中，就提到大通学堂“开创新时代之学风”，他钦佩秋瑾的大方为人，感到她言语行动中有那么一股豪气，没想到她竟是位与满清势不两立的革命党人。为什么如此英气勃勃的女子，竟是革命党人？难道大清的气数将尽？
李仲岳正是在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态中，提审了秋瑾的。当然，李钟岳也知道贵福昨天提审时的窘状，他是想借刀杀人！但自己既然是他下属，也没办法。初五日清晨，李仲岳坐在县衙花厅上，派人传来了秋瑾。秋瑾神色自若，昂然站立。李钟岳命人端了张椅子，命她坐下。李知县问：“秋瑾，你是不是革命党？”秋瑾说：“是。”李钟岳听了，不由得一震，心里说：“秋瑾啊秋瑾，在公堂之上，你为什么不否认一下？”接着又问第二句：“你为什么要进行革命？”秋瑾淡然一笑说：“我向来主张男女要平权，所以提出革命主张。这男女平权的主张又不触犯国法，不知你们县衙为什么要将我逮捕？”李仲岳张口欲说，但又噤住，他看了看两旁侍立的吏役中，有一位是贵福派来监视他的心腹，他把涌到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为难啊！他思忖了一下，怕贵福派来的心腹怀疑，于是说：“我听说你文理还不错，我给你纸张，把你的想法写出来吧！”说着，叫吏役递过纸笔。秋瑾拿起笔，略一迟疑，随即在纸上写了一个“秋”字，但忽然顿住了。李仲岳催促她：“写吧！”秋瑾举目看了看这位曾参加过大通学堂开学典礼的山阴县知县，见他的眉眼间不像贵福那么隐藏着奸诈的微笑，于是就写成一句：“秋雨秋风愁煞人”。写完“人”字，她把笔一掷，照样傲然坐着。李仲岳见是一句诗，质问秋瑾：“这是什么意思？”秋瑾脸上浮起一丝冷笑，说：“李大人学通古今，连这都不明白吗？”面对犯人的诘问，知县李仲岳并没有一拍惊堂木，骂声“大胆”了事。他想起了六月初这几天的霏霏淫雨。这雨真有点儿像萧杀寒秋的凄风苦雨！他觉得心中一阵颤栗，似乎有一股凛然浩气朝他猛袭过来。他想，不行，这案子我不能再审下去了，于是他大喝一声：“退堂！”
当夜，秋瑾被押送回卧龙山女监狱。根据昨天、今天两场审讯，秋瑾心中明白，贵福用心险恶，这李仲岳心地还端正，也许还有可以争取利用之处。她本已吟就一首诗，本想借李的纸笔书出，但写了一句又煞住了，因为当堂写出，正可让贵福抓住李的把柄。在监狱内，秋瑾以她特有的演说天才，细声软语，向看守她的禁婆作了说明。她说：“这李大人，大通学堂开学的时候我接触过，他心地善良。我若当堂写出，反而害了他……”禁婆虽然没文化，但她佩服秋瑾不是平凡的女流之辈，她问：“那你这首诗是怎样写的？”秋瑾见问，就信口吟出：“秋雨秋风愁煞人，千年古国半陆沉。”禁婆又问：“下面几句呢？”秋瑾叹了口气说：“我讲来，你也不一定记住。要么你给我松一下刑具，拿纸笔给我，让我写出来给你看！”
这时候，远处传来敲更声。禁婆一听，已经是二更了。夜深人静，松开刑具让她把诗写出来吧！多么可怜、多么了不起的女人啊！禁婆转身正要去拿纸笔来，忽然“砰砰砰”响起一阵叩门声。禁婆跑过去，隔着门问：“谁呀，半夜三更吓人？”门外的人吼叫着：“要提犯人去复审，赶快开门！”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门终于哗一声被踢开了。外边火光冲天，兵士成阵，如临大敌。禁婆从来没见过这情势，吓得变了脸色，急忙跑到秋瑾的牢房边，浑身颤抖，说不出一句话。秋瑾见了，反而安慰禁婆：“你不要惧怕！让我出去看看！”她跨出牢门，一见外边的阵势，知道情况有变化。以前，秋瑾曾写过一篇文章，说：“且光复之事，不可一日缓，而男子之死于谋光复者，则自唐才常以后，若沈荩、史坚如、吴樾诸君子，不乏其人，而女子则无闻焉，亦吾女界之羞也！”她想：“为了光复事业，我该上路了！”面对虎狼般的士兵，她平静地说：“你们先把灯提出去，让我过一下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