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潮——吕逢樵光复处州府（连载7）(5)

　　从这天开始，成章等三人进入了山区。愈往前走，前面的山愈高峻。路旁的松树、杉树，开始还稀稀疏疏，不久就变得密密麻麻。荆棘丛中，传来阵阵鸟鸣。最逗人的是一种小鸟，躲在树丛中看不见，但那“面皮厚”“面皮厚”和“虚虚花花点点儿”的鸣叫，似乎在捉弄人。锡麟对着鸟鸣，虔诚地说：“小鸟啊，你别看我们没有肩挑背驮，讥笑我们。我们肩上挑的担子，比一般田夫野老更加重啊！”逢樵说起自己少年时候的故事。他说：少时上苍岭挑柴，年少力强，柴担的沉重，压得肩膀疼痛，自己感到挑回家中，娘娘一定会夸奖他了，谁知山间的小鸟，也欺他柴禾挑得少，一下子骂他“面皮厚”，一下子又笑他“虚虚花花点点儿”，气得他歇下柴担，向小鸟掷石子，才把小鸟吓跑了。成章听了，感叹地说：“原来禽兽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呢！”

　　看看将近中午，一路上总不见人烟。三人都饿得肚子呱呱叫。锡麟找到一泓泉水，俯身喝了一肚子，觉得肚皮不像刚才那样翻滚了。他对两人说：“咱们已经进入了大岚山，去玉山尖，大约还有三四十里路，估量天黑之前总能爬到。”原来他们三人要到玉山尖的大开寺，去拜访寺院住持大开和尚。据说这大开和尚武功高强，又喜欢打抱不平，有点儿像《水浒传》中的花和尚鲁智深。

　　大岚山开始还不很陡峭，只是山路崎岖，两边怪石嶙峋，古树枝横。大约又走了十多里路，三人都感到更饥饿了，逢樵后悔没带些干粮上路。不过他到底是山里人出身，一边走双眼不时巡睃着路旁的树木。突然，他眼睛一亮，嘴上说：“你们等一等，”一头扎进树丛中。成章和锡麟坐在路旁的大青石上，扇着草帽歇气。忽然树丛中“扑”地一声响，两人以为逢樵回来了，一看竟是只野兔，闪着两只红莹莹的眼睛。成章一下子扑过去，想逮住它，野兔早溜得不见踪影了，身上却沾了一身的草籽。锡麟笑他：“你粗手大脚，能逮住兔子，除非那只兔撞在树上撞昏了。”成章说：“你笑话我，你的本事比我强？”锡麟说：“强不强，咱们走着瞧吧！”没一会儿，逢樵从树丛中挤出来，怀里抱了许多东西。两人抢上前一看，青乎乎的，带点灰色，成章问：“熊祥，这是什么？”他拣了一只，不知怎么吃。逢樵告诉他：“这叫藤梨，要到秋末冬初才成熟，又酸又甜，带点儿沙沙绵绵的味道。如今虽然不是时节，算咱们运气好碰上了。”成章吃了几只，只觉得很涩口。锡麟也饿极了，他拿几只在山坑的冷水中洗了洗，没剥皮，一下子也吃了好几只。三人吃得正开心，冷不防山坑边的草丛内跳出一个莽汉来，高声叫喝：“呔，三个小子，留下买路钱来！”逢樵和成章正惊疑间，锡麟手臂一扬，把手上抓的三只藤梨，投石子般掷向这拦路劫匪。只听他“啊”了一声，一手举着刀，一手护住脸。就在大汉用手遮脸的时候，锡麟早已跳到大汉的身后，一个硬梆梆黑乎乎的东西抵着他后背：“你敢动一动，我一枪嘣了你！”大汉原以为遇到三个生意人，可以稳稳捞一笔，没想到对方竟这么机敏，还带了硬家伙，早已吓得软了腿，把大刀丢在一旁。成章上前拣来大刀，逢樵上去一把拎过大汉，往他后脚腕一踢，这大汉就跪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成章挥舞着大刀，笑个不止。锡麟觉得奇怪，问他笑什么，成章还是弯着腰一个劲儿地笑，一边笑，一边把那大砍刀递给锡麟，说：“伯荪，你仔细瞧瞧！”锡麟早已经掖好手枪，他接过成章手上的那把大刀，咦，怎么轻飘飘的没一点儿份量。这一下，他也一切明白了。他走过去，坐在大汉身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把木头做成却包了香烟锡纸的假大砍刀，丢在大汉面前，他像法官一样，审问起面前跪着的大汉：“你是哪里人？”“本地山里人！”“你为什么要拦路抢劫？”“我，我家中断了粮！”“山中出产这么多，你为啥不拿出去卖？”“我没有山……”

　　听着听着，逢樵心中有数了，他说：“别审问了，这叫‘穷来义出’！起来起来，你既然住在大山里，可知道玉山尖的大开和尚？”大汉回答说认识。逢樵等人就要他带路。一路上，逢樵边走边问，才知道这大汉叫吕大牛，是位三十多岁的独身汉。一脸的络腮胡子，加上山里生活艰辛，看上去像四十多岁的人。他有时帮大开和尚从山下籴米送上去，所以大开寺的路径十分熟悉。他听大开和尚说，绍兴府办了个什么学堂，想去投奔又没盘费，所以制了把假大刀，想吓吓人捞点儿路费。

　　成章一听，乐得咧开了嘴，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寻，来得全不费功夫。他说：“我们吃了一吓，倒捡了个学生！”逢樵也笑起来说：“不是小学生，还是个大学生呢！”锡麟听大汉这么一说，倒生出同情之心，他恳切地对大汉说：“不瞒你说，我们正是大开和尚所说的绍兴学堂的创办人，这次进山，正想找大开和尚帮助再物色些人物！”大汉一听，“扑”地一声跪下了，说：“三位先生，能收我这个学生吗？”逢樵拉起他说：“行，收你！”大汉一激动，眼里竟闪烁出泪花。成章说：“丈夫有泪不轻弹！”那叫大牛的汉子，似乎也懂得这文绉绉话语的意思，手袖一挥，擦去了泪花。

　　到底是有人带路，没多久，总算来到了玉山尖。树丛中，大开寺那驳落的粉墙檐角，已经看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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