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平书(2)

辛亥革命网 2019-02-28 14:51 来源:浦东史志办 作者:熊月之 查看:

论官位,他只是民政总长,最多相当于上海道台,论功名,他只是举人出身,进士没考上,不能算出类拔萃。论学术,他虽有宏论卓识,但也称不上学富五车、著作等身。上海人把最崇高的敬意献给了他,李平书。

  自私,傲惰,蒙蔽,虚浮,这些问题正是从清末林乐知、花之安、严复、梁启超到五四时期鲁迅等人讨论的中国国民性问题。李平书由治身体之病而至治文化之病,深为国民劣根性而担忧。这种议论,即使放在民国初年,也属振聋发聩之声,何况那是19世纪末年。由此,我们不能不佩服李平书见识过人。

  李平书学术素养中,知医特别值得一说。他三世知医,其祖父、父亲均习医,其岳父也是名医。李平书父亲医术相当高明,名闻遐迩。中国向有“不为名相,便为名医”古训,医生被认为是极为高尚的职业。在这样的氛围中,李平书很早就对医学有兴趣,研究过传统医典,也研究过译成中文的《全体阐微》等西医书籍。在武昌担任武备学堂提调时,闲暇时间较多,他便利集中研究《素问》、《灵枢》两部医典,写成《读素随笔》两卷。友人吴洁卿亦知医,拜李平书为师,李平书与他朝夕切磋。吴抄有安徽名医鲍小洲的秘方,李平书择其平正切要者抄录在册,包括真人活命饮、保全母子神方、立止小儿急惊风等。

  李平书医道相当高明。初至武昌,罕有人知道他的手段。恰巧,王雪澄观察的如夫人患脚气攻痛,服药无效,无意中为李获悉。李读过日本人辑的《脚气类方》一书,乃照方开药,一治即愈。这么一来,李平书的医名不胫而走。凡有脚气病都来求治,百治百灵。其他病也来找他治疗: “日必诊二三人或四五人,于女科尤多见效。署中同事眷属有恙,鲜有不邀余诊者”13。

  李平书的医道,在晚清官场中颇有名气。1904年,盛宣怀生病,请李平书与陈莲舫诊治,一个月后痊愈。1905年,两广总督岑毓英生病,电请陈莲舫赴诊,并邀李平书同往。李平书在广州的总督府住了两个星期,待岑病渐愈才回。陈莲舫是当时中国最著名的中医,曾多次应诏进京为光绪皇帝、慈禧太后治病,号称“国手”,李平书能与他联袂出诊;盛、岑都是晚清官场中权倾一时的大员,能够请到的名医多的是,偏偏要请李平书,可见李平书医术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

  特别难能可贵的是,李平书曾在沟通中西医中作过努力。他说:

  中医主气化,西医主血轮,显分两途,于是宗西医者每以气化无形可睹为妄,不知气化虽无形,而征诸病证确有可据,但言气化者纠缠阴阳五行,愈讲愈晦,致为西医诟病。至体功之学,中不及西之征实,余故欲以内、难、伤寒诸书为根底,以《全体阐微》为参考,研究体功、气化、血轮,然后考定病名,博求方治,庶几冶中医、西医于一炉14。

  中西医之间的论争,从晚清一直持续到民国,日本一度禁绝中医,中国在1929年也曾有废止中医案。时至今日,中西医各有短长、中西医结合可以相得益彰,已经成为世界共识,李平书在1905年即提出中医、西医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的见解,并努力冶中医、西医于一炉,不能不佩服他眼光远大,思想深刻。

  二、集爱国民主于一身

  李平书是一个强烈的爱国主义者。遂溪抗法是他反帝历史中亮丽的一笔。

  19世纪末年,中国已在甲午战争中败给日本,签订了创巨痛深的《马关条约》,列强掀起瓜分中国狂潮,德国强占胶州湾,沙俄入侵旅顺湾,法国则强租广州湾。法国侵略军不待划界,即进驻遂溪县海口,激起当地民众反抗。1899年,署遂溪知县的李平书组织团练,分乡训练,有理有节地抗击法军。九月到十月,在黄略村、蔴章墟、平石村等地,多次击退法军,打死打伤一些法军。

  李平书抗击法军,相当理智。十月的一天,法国有两名机器师至平石村,练勇将其当作军人杀死,并将首级割下。李平书深知割首之举,不合国际惯例,必将激怒法军,但练勇之举也情有可原,因此,他在责备练勇鲁莽之后,给练勇50块银元,让其买棺装殓法人尸体。谁知,练勇将棺银当赏银,不但没有将法国人尸体装殓,反而将首级挂在电线杆上示众。李平书急命取下,并找到尸体,将头缝上,买棺装殓。此事幸亏李平书补救及时,日后中法交涉谈判,中方能以全尸相交,减少了一些麻烦和损失。

  遂溪抗法是在清廷对外妥协的大背景下进行的,自然很难取得根本性胜利。所以,在事件平息以后,清廷向法国赔礼,李平书被作为替罪羊,革职查处。但是,李平书由此声誉鹊起,在士林和民众中赢得了广泛好评。当有人向李鸿章告状,谓遂溪事件纯为李平书妄为所致,李鸿章大声说:“天下州县皆如李令,洋人敢要我中国土地耶?”15 当然,李鸿章也批评李平书没有量力而行,说是“君是上海人,当与洋人习,何不度德,不量力乃尔?”既而曰:“德非不度,但太不量力耳!”16张之洞对李平书也评价很高,在李革职以后,聘请他到武昌任职,待遇甚优,说是对于李平书因爱国而又遭受不公正处分的人,“国家即不畀以官,亦当养之终身”17。

  李平书在清末民主运动中的贡献,一为地方自治,二为辛亥光复,两者之间又有内在关联。

  关于上海地方自治,学术界已有许多研究18,兹不赘述。这里需要强调的是李平书的作用。

  李平书自1903年离鄂回沪,担任江南制造局提调,活动重心就移到了上海。那时,他与上海、江苏的官僚系统、绅商阶层,有相当深厚的关系。他之回沪,直接原因就是张之洞调任两江总督。作为江南制造局提调,他的直接上司是上海道。作为商人,他在上海创办了许多实业,与曾铸、沈缦云、王一亭等有许多共同的利益,有相当良好的关系。他的身份亦官亦商,上通总督、道台,下达各个商帮。他是上海滩上能够呼风唤雨、左右形势的关键人物。地方自治的事情,是他向上海道袁树勋提议的,一说即行。上海绅商在地方自治中能做那么多事情,与上海道的支持密切相关,与李平书的特殊地位密切相关。

  地方自治运动,不只是市政改良的社会运动,也是一次关于爱国主义和民主主义的教育运动。

  首先,这一运动具有中华民族见贤思齐、雪耻洗垢的性质。开埠以后的半个世纪中,租界在市政建设方面,领先华界一大截,诚如19世纪80年代《申报》的一篇文章所写:

  上海自有工部局以来,湫隘逼仄之路悉化而为康庄,乡间鄙陋之区皆变而为闤闠。四方之人趋之若江汉之朝宗,商贾往来无远勿届。街衢之间,日事洒扫,迂者直之,陂者平之……,以中国界内之地较之租界,不啻有天渊之异焉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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