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辛亥革命：巡抚北面而哭交出政权(2)

　　贵州当局的垂死挣扎

　　武昌起义，自治学社在新军和陆小中发展革命力量，已渐为清政府贵州当局察觉，沈瑜庆已探知新军、陆小有不稳之势，为防止革命爆发，他命令将陆小子弹全部收回，并调出一部分军队分防仁怀、长寨，只由一营二队在贵阳，对留在省城的新军，沈瑜庆间日阅操一次，加强控制，并有意识地消耗子弹。黄泽霖深恐清政府有所防备，冒险亲自给标统袁义保写信，大意是：官厅已经怀疑了你，所以收去了新军子弹，你目前处境是“百口难辩”，与其受不测之祸，不如立非常之功，识时务者为俊杰，劝袁与自治学社联合反清。此时沈瑜庆为拉拢袁，已默许袁将来可提拔为协统；由于袁死心塌地忠于清政府，反将黄泽霖的信由贵阳知府文沄转交给沈瑜庆(一说因慑于形势，袁没有将信交给沈)。刚好自治学社派往湖南的张泽钧从长沙来电，当时湖南也已独立，电文为贵州清当局所知，清当局误以为革命党将率三万湘军入黔，沈瑜庆等惊慌万状。

　　一九一一年十月三十日(宣统三年九月初九)，云南新军起义，消息传来贵阳，反动派更为震恐。反对革命的宪政派首领任可澄最担心的是，如果自治学社发动了革命，那么“小人得志，我辈无噍类矣”。为了保持自身利益，完全倒向了清政府贵州当局。任可澄为沈瑜庆分析形势，出谋划策。他说贵州的革命系由自治学社领导，要破坏革命，只有去张，建议任命张百麟为黎平知府，使自治学社群龙无首，但此计因张的拒绝而无法得售。他又提出将张百麟、黄泽霖等逮捕正法，他主张若是张、黄一去，贵州革命就可无形瓦解，并向沈瑜庆提供了贵州革命派领导人的名单。自治学社占主导地位的谘议局得到消息，当即由议员、学社成员黄济舟亲自会见沈瑜庆，再三陈说捕杀张百麟对沈不利，沈瑜庆考虑到自己手头兵力不够，假若提早动手，难以为继，才答应暂不考虑捕杀张百麟。

　　任可澄向沈瑜庆建议急调兴义刘氏团练晋省，说贵州常备军、征兵营皆不可恃，惟刘显世家世忠良，宜速令其招募土著五百人，星夜来省，以资捍卫；又令致仕官僚郭重光办城防。沈瑜庆如议施行。刘显世在接到沈瑜庆电令后，即率所募徒手兵五百人，日夜兼程赴贵阳。沈瑜庆拟安置任可澄充兵备处文案，自治学社知道任可澄、郭重光之流掌握兵权将于己不利，发动法政学生上书，要求发枪习操“以卫桑梓”。沈瑜庆知道革命势力不可低估，虽不得已取消了对任可澄的任命，担任仍然出入提法司王玉麟衙门，“代谋防杀革党一切机宜”。 宪政派在暗中与贵州最反动的官绅、封建团练势力勾结，阴谋陷害革命派的同时，还准备了另一手，准备抢先一步，拥立沈瑜庆当都督，组织由他们控制的“军政府”，但沈瑜庆不肯。思想倾向自治学社的蔡岳，居中调和两党矛盾，于十一月一日达成所谓的两党妥协，两派要人张百麟、任可澄、周培艺、杨昌铭等和一部分中间派蔡岳、乐嘉藻在崇学书局集会，他们的誓言是，“从前种种，都如昨日死，从后种种，都如今日生，尔毋我诈，我毋尔虞。”宪政派的投机革命，虽然为贵州辛亥革命减少了一些阻力，但是贵州辛亥革命失败的祸根就是从此种下的。

　　贵阳起义成功

　　通过自治学社的组织、动员工作，新军、陆小的革命武装力量已与自治学社联成一气，会党力量亦部分地组织起来。自治学社曾打算在十月六日(农历八月十五日)起义，但因子弹购储未完成，计划遂打消。后来听到沈瑜庆拟于十月二十二日日(农历九月初一)往南厂检阅新军，又决定在这一天由新军枪杀沈瑜庆发动起义，但是沈瑜庆先命袁义保集合全队，收去枪弹，沈才带领卫队前往检阅，新军因无枪弹，起义计划又告落空。当时湖南起义消息传来，贵州人心震动，为解决新军子弹，张百麟命胡刚、张泽锦与哨官徐耀卿联系，得到大兴寺弹药库钥匙，又贿通副哨，连夜开库取枪五十四支，子弹十七箱，交给新军。

　　十月三十日(九月初九)云南新军起义告捷，消息传到贵州，贵州革命形势更形高涨，宪政派迫不及待向沈瑜庆告密，沈作了紧急布置，十一月一日两党调解成功。当日下午，沈瑜庆授意劝业道王玉麟邀集张百麟、周培艺、任可澄、郭重光等，以交换时局意见为由，“意存抚慰，缓和革命发生”。十一月二日早晨，蔡岳邀张百麟、任可澄往见沈瑜庆，请沈作半独立表示，以安定贵州政局，被沈拒绝。是日在座间，张百麟发现任可澄已与沈瑜庆有某种默契，感到如再不发动革命，自己生命将有危险。十一月二日中午，沈瑜庆召见郭重光，授意郭组织“自保会”，并发枪械给郭武装保安营，打算一面以“自保”延缓革命爆发，一面利用反动官绅的武装，扼杀革命。一批官绅在此日也纷纷出动，又次劝说沈瑜庆出任都督，但沈瑜庆仍坚持不肯。当日晚上，云南军政府成立的电文正式抵达贵阳，赵德全、蓝鑫向张百麟密告沈瑜庆已命袁义保用非常手段镇压革命，关岭自治学社社员杨肃安电告刘显世的徒手兵一营已到关岭。十一月三日郭重光召集自保会筹备会，任可澄公开宣传，“既不保清，亦不革命，集中力量，以图自保。”并宣布自保会将于四日成立。形势已十分紧急，张百麟于三日晚召开紧急会议，讨论起义日期。张百麟主张四日在自保会成立会上枪杀沈瑜庆起义；蔡岳则主张缓一周观变，大多数自治学社骨干主张四日凌晨发难，最后以多数主张为准，决定当夜发出动员令。

　　陆军小学中，革命派也在酝酿着起义的发动。陆小的枪弹早被沈瑜庆收去，但陆小学生在起义日期几经改变后，革命怒火日益炽烈，三日陆小部分学生赴新军营联系，决定在十日左右乘新军赴野外演习之机，由新军先派兵一排协助陆小学生夺取枪支，全部开赴南岳山集合，首先解决昭忠祠及南门外的防营，再行攻城。当天晚上，自治学社的动员令到，陆小学生摩拳擦掌，喜形于色，一部分骨干秘密商量夺取枪支的办法，但为值星学长毛凤岗窃听到，毛便将学生肖运生、莫季莹等叫到值星官室，拍桌大骂学生造反作乱，要立即报告总办，非加以严惩不可。学生见事机泄露，便一哄而起，追捕毛凤岗，毛便直奔总办姜文丞家报信去了。陆小一时没有了官长，学生们便乘机破库取枪，子弹缺乏，便一个个磨好刺刀，剪去发辫，作好战斗准备，原历史研究会负责人江务滋并亲赴新军营求援。不久，总办姜文丞及队长阮德炳、学长邝质夫先后来校，姜、阮态度顽固，还想劝阻学生的革命行动，学生们便将姜、阮押在总办室，邝质夫则表示同情革命，学生们便推他为临时领队。此时沈瑜庆已知陆小发生了“兵变”，便急派胡锦棠率防营来镇压，邝质夫即指挥队伍向学堂西南面突围，队伍出校门由新桥上游徒涉过河，直赴南厂与陆军第一标会合。

　　驻在南厂的新军营，这一晚同样在酝酿着起义。晚九点，陆小江务滋赴营告诉陆小业已发难消息，并称巡防营将包围陆小，望新军兄弟们火速救援。江务滋的来到，使新军营顿时骚动起来。这时自治学社派胡刚来通知明晨发动起义的决定，赵德全、杨树青、艾树池等遵命鸣号集合，标统袁义保见势头不好，尚想作垂死挣扎，杨树青向天发了一枪，袁义保仓皇逃走。枪响后，所有在营新军都纷纷拿起枪，走向操场整队，赵德全等一致推定杨荩诚作指挥，在杨的指挥下，全标开拔至南岳山下，布置作战。

　　城中的沈瑜庆见到卫队已叛变，院内大炮已无炮闩，惊惶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躺在客厅藤椅上，沮丧地说：“皇上付我封疆，以至不守，何以对国！”又虚张声势对周围的官员说，“坐而待毙，不如起而对垒。”周围官员都知大势已去，纷纷劝说，沈瑜庆长叹数声，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遂派巡警道王玉麟到谘议局与张百麟、谭西庚商量，交出巡抚印信。 这时天已大亮，自治学社将早就准备好的“汉”字大白旗悬挂于民军临时司令部(原谘议局)之上，胡锦棠部得到沈瑜庆通知后撤走，陆小学生与新军整队入城，维持秩序，贵阳于是宣告光复。

　　大汉贵州军政府的建立与全省的光复

大汉贵州军政府组成人员合影留念

　　当天(十一月四日)张百麟与谘议局议长谭西庚以谘议局名义召集各界开会讨论成立军政府及人选问题，推定平刚草拟军政府大纲，决定军政府为联立内阁原则，由各党派团体推选代表参加。在组织大纲未通过前，先选都督作处理要事的负责人。起初一些团体推张百麟为都督，张以军事非己所长，打算待钟昌祚回省后推钟担任，新军、陆小则推举杨荩诚，得到各界拥戴，遂推定杨荩诚任正都督、赵德全为副都督。张百麟考虑到都督一职不宜久悬，钟昌祚不知何日回黔，所以也同意了杨荩诚出任都督。会议还决定设立枢密院作最高决策机关，推张百麟任院长，经过张的引举，推宪政派首领任可澄为副院长。同日平刚草成军政府的组织大纲，交都督审议。六日杨荩诚提出对组织大纲的修正案，经讨论一致通过，正式成立了大汉贵州军政府。

　　贵阳反正的当天，由周培艺(字素园)草拟了大汉贵州军政府檄文。这篇檄文，猛烈抨击了清政府长期以来坚持的民族压迫政策，深刻地揭露清政府屈服于外国侵略者，出卖祖国的可耻行径，指出革命的正义性，号召贵州人民起来，“直捣黄龙，组织政体，惟一共和，统治中华，惟一吾族”。檄文还规定了军政府建立后，全贵州人民必须遵守的各项“约法”，使群众能够得以遵循。在檄文发布的同时，贵州军政府还发布了“示谕”：“为晓谕事照得中国各省，近月以来，人民奋兴，已次第宣告独立，义师所至，秋毫无犯，保护公安，绅民欢迎。本省处西南中心，自当应时而起，以增我汉族之光荣，合将宗旨、禁令，宣告如下：一、宗旨。本省与各省人民同意组成大汉联邦，以达共和立宪之希望。二、禁令。甲、保护官绅，不许伤害。乙、保护教堂、教士及游历、旅居外国人等，以慎重邦交。丙、保护人民，不分党派。丁、保护衙署、局所、学堂、庙宇及一切公地。戊、不准奸淫赌博、烧杀抢掳及强买勒卖。己、不准擅入人家。凡违犯以上各条禁令者斩。”檄文、示谕发布以后，各府州厅县电报局都就近录副张贴，将革命胜利的消息迅速传向省内外。

　　早在军政府成立之前，自治学社就致力于全省各地的光复工作。军政府建立，就命贵阳的各府同乡联合会各举代表一人，由军政府委状，回本籍策动反正。回籍代表中，大多为自治学社成员，加以自治学社成员早已分布全省各地，他们闻讯后，先后举旗反正，所以贵阳光复不久，各府厅州县光复的消息就接连传来。不过一个月光景，贵州全省各地上空都飘扬了“汉”字旗，贵州全境都脱离了清政府统治。

　　贵州的独立及全境光复，是继鄂、湘、陕、晋、滇、赣、沪等宣布独立之后，在全国处于前列。贵州地处西南中枢，它的独立，使独立区域从湘到滇联成一片，这对以后广西的独立和四川的独立都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这是贵州各族人民对民族民主革命的一大贡献，它将永远在中国近代史册上放射光芒。

　　图片提供：王尧礼(贵州省文史研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