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鲁东及青岛抗战纪实（3）(2)

　　当时中央以青岛弹丸之地，沦陷以后，军事经济均在敌人控制之下，党务方面，绝对无法发生抗敌的作用，认为青市党部暂无设立必要，把它归并山东省党部。然而后来的事实，却证明撤退的青市党务工作，表现出有声有色的成绩，可见当时后方对前方的看法也未尽正确。

　　我在青市党部归并之后，改任山东省党部委员，仍主持青市党务工作。六月，我由汉返鲁，搭平汉车到郑。这时的郑州，在敌机几度滥炸之后，到处是颓垣断瓦，大非几个月前经过此间的景象。战局至此，黄河以北尽为敌人占领，山东方面，韩复渠因不战而退，置之重典：中央以沈市长为山东省主席。

　　我由汉返鲁同行二百余人，其中有百余人是中央军校十四期毕业派赴山东工作的学生。我们由郑州渡黄河，徒步前进，走过豫北各县，最后踏入鲁西边境的濮县；从此再过几县，即到省府所在的聊城。这是我第一次走进沦陷区，也是我第一次长途的步行。那种餐风宿露的征途滋味，有时夹杂着戒备敌人的心理，颇足显示这次旅行的异于平时。

　　我到了聊城，和沈主席是旧雨重逢，而且有不远千里而来共患难的意味，所以当时彼此的情绪，都很激动。我在鲁西帮助沈主席作了一番部署之后，就越津浦路由鲁北走到鲁东。在民国二十七年底，我到鲁东才一个多月，碰着省府鲁东行辕主任卢斌同志被害的事件。不久沈主席找我担任行辕主任。旋由中央颁发组织规程，改称鲁东行署，直辖三个专员区，包括从潍县以东的胶东十五个县；这是我办党务以来第一次从政。从此就在鲁东指挥军政，领导民众开展抗敌的活动，更发动组织地方武力，指挥所属部队与敌寇作持久消耗战斗。

　　余接任行辕未久，一切人事与组织未定，是年秋中央来电命令改名为省政府行署组织，设秘书处、行政处、参谋处，各设处长一人，主管该处人事、行政、军事事宜。除沈主席直接派省府保安处参谋洪彪为行署参谋处长，此盖沈主席以余非军人出身，所以派一军人。洪为黄埔军校毕业，曾在中央税警团第四团任连长，淞沪战争为兵事作战甚力，沦陷区不易得此人才，今罗致山东省来鲁东效力，颇为难得。但因鲁东保安团队均以游击而组合，并非正规军之组织与运用，洪参谋长不惯游击军事，未及半年即辞职返后方，因此鲁东行署参谋处长虚悬甚久，以原省参谋处科长庞肴俊权代军事事宜。

　　鲁东行署主要工作为民事代行山东省政职权，虽然在抗战全盘过程中，民间的事情最要紧的莫若老百姓农事生产的粮食，我看到当时各县捐税的任意征收，与地方武力征用饷糈的漫无限制，使民众的负担重而不均，均被游击队吃光用光，使他们耕种仅够一家自己的温饱尚有不足，何苦忍受这种剥夺呢？如果不加纠正，最足失去民心，所以省府沈主席早已有鉴及此，因此我执行省府的统筹粮饷办法，并规定各部队的名额和饷额，来命令各地游击部队驻定防地，所有粮食，应着手统筹统配。所谓统筹，就是点清游击队的人数（包括游击队的眷属），而后按数分配，使当地老百姓付出平均的粮食作为粮糈，这种不得已的办法，也祇是使均而不穷苦。

　　行署统治地方行政，如不再做，未尽职责，余系生长南方，未遭逢军事时期，今在鲁东而言，实在视为奇事，军队可以随便吃老百姓的粮食，不须付钱，天下岂有此事，故必须勉力去做到粮食统筹统配的程度，才可安心。可是这项工作，做起事十分不容易，内中的弊端不一而足，难以防止，每一忆及，彻夜不能睡眠，感愧五衷！论其内容，区长征粮如何公正，地区分担如何公平，有非区长能力所及；防地已被敌占，征粮被阻，而敌人亦就地征粮，老百姓担负两份，能力如何可及？又游击队飘移各地，到处吃饭，由区长村长就地交老百姓煮好供应，所需若干由村长区长总计分派，常是一个村庄游击队常驻不去，把这个村庄吃光不足，势必要由行署、县府、区长、村长，从全面分配以统计未吃足的地方村庄，转运给吃光吃多的村庄为补偿，移东补西，截长补短，这项统计真是大学问，难以做到尽善尽美，否则便会逼得老百姓拼命或自杀了事，岂不天下大乱了！我因了解这些道理，虽然经过许多的困难，却始终维持了这个原则。我当时把握到一个观点，就是要民众负担，供应抗战，一定要做到「均」字。才不至由于取之不均，招致人心之不平，失去我们的民众基础。这是对于地方财政的措施。因此在鲁东做得较有成绩，山东省主席沈鸿烈，亦频频下令嘉奖，并且呈报中央。

　　我们若归纳起来，当时我们是：

　　1、政治运作重于军事行勃

    　民国二十八年鲁东除了烟台、威海湾、龙口、石岛、福山、牟平、蓬莱、黄县、掖县这几个县县城被敌伪占领外，我们还控制栖霞、莱阳、海阳、牟平、文登、荣城等几个完整县，可以说那时仍能保持广大的地区。

    　我当时鉴于各县税捐被驻在地方的部队任意征收，饷糈漫无限制，使老百姓负担益重而且不均，如果不加纠正整顿，最足失去民心，因此行署执行省府的统筹粮饷的办法，并规定各部队的名额和饷额。虽然经过许多的困难，却能始终维持这个原则。我们常常以此比喻，游击部队好比是鱼，民众如水，鱼离水便不能活，所以要爱护老百姓，不可失去民众的基础。

　　其次，在游击区抗战，要以政治领导军事扩大抗战力量。因为当时情形，游击区内，并无国军可依可恃，纯粹以民众组成的武力控制地面，祇要没有敌人驻扎的地方，就是我们掌握的范围。对这广大的面，就需要政治工作，所以要使游击武力在政治方面的作用重于军事行动的作用。敌人消灭我们不难，敌人消灭我们民众，那是绝不可能。我们在鲁东的游击部队充其量不过五万人，我们鲁东民众约有千万人，如果我们懂得运用民众的力量，与民众配合起来打击敌人，敌人一定打不过我们，这就是「地无分南北东西，人无分男女老幼」，一起干的伟大力量，一个重要政治作战的原理和应用。

　　2、中共在鲁东发展势力

　    就沦陷的山东省鲁东地区而言，也有共产党的兵力，在初期的阶段里，共军以一路由山西省南部的太行山区，经河南、河北，深入山东，分别截断中央军的连系，建立山地平原根据地。民国二十八年七月，八路军刘伯承师长（政委邓小平、副师长徐向前）派许世友来胶东建立根据地，此后许世友即在鲁东各县发展势力（注：民国二十八年成立鲁东抗日联军，有近二十个保安旅的番号，该联军的保安游击队人数最多时达五六万之众，其中一个旅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的，旅长是许世友将军，当时为国共合作时期，该旅在形式上也归属于鲁东抗日联军，李先良任鲁东联军总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