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继尧任可澄“漾电”新考——纪念护国战争100周年

　　100年前，唐继尧、蔡锷等人以著名的“漾电”和“有电”拉开了中国近代史上继辛亥革命之后的反袁护国战争，从而避免了中国社会发展史上的一次大倒退。“漾电”和“有电”也因此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重要文献。然而，由于各种原因，100年来，“漾电”和“有电”却是“赝品”大行其道，而 “真品”则湮没无闻。有鉴于此，值此伟大的护国战争爆发100周年之际，笔者根据有关史料，通过多方考证，终于揭开了“有电”的真实面目^[1]，现在此文中再对“漾电”问题进行深入研究和考证，以期彻底拨去长期以来笼罩在这个问题的重重迷雾，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

　　一

　　1915年12月23日，经蔡锷、唐继尧等人研究决定，以云南将军唐继尧和云南巡按使任可澄的名义致电袁世凯，要求其取消帝制、惩办帝制祸首，从而揭开了护国运动的序幕。由于此电发于23日，当时电报所用的代日韵目为 “漾”，故此电又被称为“漾电”。三个月后，由于护国军的奋勇作战和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袁世凯不得不宣布取消帝制，共和民国遂得以再造。“漾电”也因此被誉为“反袁护国第一电”而载入史册。

　　然而，不久人们就发现，唐继尧和任可澄致袁世凯电有两种不同的文本，一是当时京、沪等地报上刊登及梁启超《盾鼻集》所收的署名为“唐继尧、任可澄、刘显世等”，但未署发电时间的致袁世凯两电；一是1915年12月25日《共和报·紧急号外》和《云南公报》1916年第一册上所载的唐继尧、任可澄致袁世凯的“漾电”。两种不同的文本，孰假孰真，一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1946年，白之瀚在其所著《云南护国简史》中对此进行研究后指出：“此其原因，实由初期诸文，皆由梁新会（即梁启超——引者）在外拟就，交由蔡公带滇发表。梁于计算蔡到滇后，即先以所拟原文，在外先行揭登报章。殊蔡（锷）将稿带到之后，迭经会盟诸人研审，或加以局部修改，或悉将全篇废弃。一则照登梁氏初稿，一则根据实际之定稿，遂致有此差异。”^[2]（P59）这就说明，当时京、沪等地报上发表的和梁启超《盾鼻集》所收的电文，是梁启超为云南反袁起义事先拟就的原稿，故没有表明时间的代日韵目；而《共和报·紧急号外》和《云南公报》上所载才是经唐、任等人在蔡锷带去的由梁启超所起草的原稿基础上修改后发出的致袁世凯“漾电”原文。后来，邹明德于1980年在《史学月刊》发表《一九一五年唐继尧任可澄致袁世凯漾电的考证》一文，王善中又于1982年在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发表《为什么护国战争讨袁漾电有两种文本》一文，均对“漾电”有两种不同的文本问题进行了讨论，分别得出了与白之瀚相同的结论。这样，经过学者反复考证，长期以来众说纷纭、混淆不清的唐继尧、任可澄致袁世凯的“漾电”问题终于得到圆满解决。

　　虽然唐继尧、任可澄致袁世凯的“漾电”问题得到了解决，但 100年来，还有一个与之密切相关的问题却一直尚未得到重视和解决。由云龙在《护国史稿》中说：唐继尧、任可澄在云南发出致袁世凯电之后，“同日即录此电，通告全国，共同劝告袁取消帝制，恢复共和。或是漾电，我记为敬电。通告全国之电，电文全同。仅于末后云：窃以国势至今，危于累卵，非大总统即日取消帝制，惩办元凶，无以救亡。尧等受国厚恩，义无反顾。诸公手造民国，必不坐视沦胥，切盼一致进行，联电劝告，如天之祸，或定倾危，敢掬血诚，九叩请命”^{[3]（P1127）}。这就是说，1915年12月23日唐继尧、任可澄在云南发出致袁世凯电的“漾电”后，又曾将此电全文通电全国，并请求响应和支持。这样，唐、任当日所发出的反袁电报不只一份，而应是有两份，而且就某种意义而言，后一电范围更广，在全国产生的震动更大，因此，比之前电，其意义更为重要！

　　二

　　然而，100年来，这份在中国近代史上发挥过重要作用的历史文献的真实面目至今仍未被人们所认识。经笔者查考，唐、任向全国发出的这份“通电”，目前竟有多个不同的版本，使人真伪难辨。

　　第一个版本为1917年6月云南都督府秘书厅编 《会泽文牍》中收录的《致各省请联电劝告取消帝制拥护共和电》。此电的抬头为，南京、徐州、南昌、济南、杭州、南宁、武昌、长沙、安庆、福州、广州、天津、开封、太原、西安、齐齐哈尔、吉林、兰州、迪化将军、巡按使、护军使，并转各镇守使、师长、旅长、团长、各道尹，察哈尔、热河、绥远、归化城都统，各报馆。其所录唐、任致袁世凯的“漾电”是完整的，其中要求袁世凯答复的时间为“二十五日上午十点以前”。电报的结尾为：“窃以国势至今，危于累卵，非大总统即日取消帝制，惩办元凶，无以救亡。尧等受国厚恩，义无反顾。诸公手造民国，必不坐视沦胥，切盼一致进行，联电劝告，如天之福，或定倾危，敢掬血诚，九叩请命。”但书中所录此电既无署名，亦无表示发电日期的代日韵目。^{[4]（P1-2）}

　　第二个版本为白之瀚1946年所著《云南护国简史》中所附《民国四年十二月廿四日照录前电通告请全国共同劝告之漾电》。此电的抬头为：各省电局分送将军、巡按使、护军使，并转各镇守使、师长、旅长、团长、各道尹，各法团、报馆。电文所录唐、任致袁世凯的“漾电”省略了，电报的结尾的文字与第一个版本相同。但从此书所录唐、任致袁世凯漾电内容看，其中要求袁世凯答复的时间为“二十四日上午十点以前”。署名为：“唐继尧、任可澄、蔡锷、刘显世、李烈钧、戴戡。代日韵目为“梗”。^[2]（P66）可能因为此版本为史学著作，作者又是护国战争的参与者，因此，董雨苍《云南护国历史资料》、毛注青等编的《蔡锷集》和周元高等编的《李烈钧文集》均收入了此版本电文，从而使之流传较广。

　　第三个版本为《云南档案史料》1983年第1期刊登的《唐继尧等致各省请联电劝告袁世凯取消帝制电》。此电的抬头与第一个版本相同，其他部分却与第二个版本一致，而也为“梗电”。 ^[5]（P18）由于《云南档案史料》为云南档案馆所办，其宗旨在于“忠实地公布档案原文”，所以此版本也常常被视为权威版本而广泛引用。

　　第四个版本见之于李希泌等编《护国运动资料选编》。该书选入唐、任致袁世凯漾电，在此电后加注说：此电发后，袁世凯无答复，于是二十五日，唐继尧等通电全国，宣布独立，并请各省联电劝告袁世凯取消帝制，拥护共和，是为“有”电。“有”电和此电内容完全相同，仅于末尾增“窃以国势至今，危于累卵，非大总统即日取消帝制。惩办元凶，无以救亡。尧等受国厚恩，义无反顾，诸公手造民国，必不坐视沦胥，切盼一致进行，联电劝告，如天之福，或定倾危，敢掬血诚，九叩请命”等语。而该书所选唐、任致袁世凯漾电中，要求袁世凯答复的时间为“二十四日上午十点以前”。 ^{[6]（P115）}可见此版本内容与第二个版本相同，但发电时间则为“有”日，即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