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东大战(2)

辛亥革命网 2016-05-20 09:50 来源:中国黄埔军校网 作者:冯玉祥 查看:

我从徐州回到河南,武汉方面的清党运动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我到郑州的时候,接到汪精卫从庐山来的电报,通知我鲍罗庭即将由汉口经过郑州回俄,请我把他扣留并杀之。

  宁汉两方愈闹愈僵,诉诸战争的空气已愈益浓厚。这时,庞炳勋从湖北来,他原是国民三军的将领,又是多年老朋友,我便直截问他:“你到这里来怎么个意思呢?”他说:“武汉的军队马上就要打南京,我闹不清他们闹些什么,我决不参加他们的战争。我愿听总司令的指挥,请你答允我。”我就很高兴地说:“这好极了,你快把部队开过来吧。”他回去之后,便把部队一列车一列车地运了过来,我令其开往归德归鹿钟麟指挥。杨虎城亦由陕西来电,要求出关杀敌。我说,这很好,可是饷项弹药目前不能接济,只好你自己设法。他回电说,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出关的作战命令,死也死在前方,决不能老在后方呆着。我乃拨车把他及其部队接了出来,亦交鹿钟麟指挥。此外吕秀文、王金钰及赵倜旧部常好仁等部亦予改编。张联升、秦建斌及阎得胜等部,也从豫南开来,我即把他们分别拨归韩复榘、石友三、孙连仲指挥。

  我在郑州住着专办以下几件事:第一是制造军械,一方面令巩县及开封兵工厂日夜加工,尽量赶造机关枪、迫击炮并修理历次战役所俘获的军械,派王某、陈某和吴老西、尚得胜等数位负责;一方面令河南各县赶造各项铁器,分发各部以济弹药之穷,令吴树荣等数位负责。第二补充兵员,着手须在河南各县招募新兵,申令负责者注意两点:一须多派宣传人员向人民宣传三民主义,二办事者谨慎自爱,与地方接触时万不可到县府受款,或作些占人便宜的事。同时派人严查追究。这次韩复榘、石友三、孙良诚各部都补充到二万四千人左右,总计第二集团军所辖各部约有二十四万人。第三除枪械而外,被服粮秣则派贾玉璋、傅正舜、魏宗晋等负责,亦都准备停当,使无匮乏。第四编印多种小册,有的关于主义的宣传,有的关于教条的说明,由参谋处、秘书处及政治部人员如曹浩森、秦德纯、简又文、黄少谷、孟宪章等分配办理,并令各部加紧政治训练。第五各路防务重作调度,令鹿钟麟部开到豫东,孙连仲部开到豫北,孙良诚、马鸿逵等部则集中开封、郑州以为诸路策应。

  这时候我们的处境很是危险,黄河北岸到大名一带皆奉军势力。自归德等地为我们占领,一般人民受反动宣传,信了什么共产共妻的谣言,以致红枪会四起袭击车站。在那边任政治工作者为简又文,一次在彰德工作,红枪会忽起,吓得躲入一店的钱柜中,几乎遇害。简先生完全学者,光明正直,热诚不苟,而不知机巧,故遇此变。于此足见宣传之重要,若于部队未到以前作一次普遍深入地宣传,当不致有此等的乱子。在东面,徐州外围以及砀山、曹州一带,都是张宗昌、褚玉璞和孙传芳军队环绕着。在我们内部,刘镇华不奉命令,迟延不动,袖手观变。靳云鹗对我不满,暗中和孙传芳、张宗昌及当地红枪会勾结,企图趁机攫取河南以偿宿愿。张联升及于学忠则在鄂北豫南亦对河南瞪着眼,不知道打些什么主意。樊钟秀因上次请援事对我误会,一直没有消释。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东路敌人动了,直鲁联军徐源泉、王栋、褚玉璞、袁家骥、方永昌等部约十余万人大规模进犯归德,鹿钟麟率杨虎城、庞炳勋、王金韬、常好仁、吕秀文等部约五万人在杨集与马牧集一带与之对抗,战争极其激烈。

  我方军力显得单薄,有些人便说:“这是紧要关头,冯总司令为什么不把基本队伍调上去?”他们只知道空口说白话,可不曾想到我们此时不只东路一面受敌。刘镇华等给我的后顾之忧,亦必须顾到,孙良诚等部队万万不能开赴前方的。我的谋算并未落空,不久刘镇华部姜明玉等,趁前方紧张的时候,相继叛变,与敌军刘志陆、潘鸿钧等部会合,将柳河李霸集等处占领,切断我们前方部队的归路。这一下使我打了双料儿的败仗。鹿钟麟急忙向太康柘城一带撤退,刚刚退回,铁路即已断绝。当他过马牧集时,几乎被潘鸿钧所俘。潘太聪明,每占一城,与各方面勾结,今日勾刘,明日勾孙,此次即乘人之危,心怀不测。庞炳勋、杨虎城不能支持,退向安徽颖亳。他们受人煽惑,总想着冯某人不派嫡系部队打前锋,“是每心要牺牲我们杂牌部队。”故庞、杨皆在那边和第一集团军接洽。结果,只杨虎城接洽成功。我的老朋友郑金声,时为刘镇华第八方面军副总指挥,驻刘部姜明玉处,此次竟被姜明玉等掳劫而去,解送张宗昌处献功。

  在同一时候,孙传芳进攻徐州,第一集团军不能支持,亦向后大退,徐州重复失陷。李组绅先生从郑州来见了我,痛哭流涕说我何不救援徐州,以致一败如此,恐怕马上就会蹈太平天国的覆辙去了。李虽为商人,但与政治颇密切,为人厚道稳重,热心有为,只是不免有点神经过敏。我就安慰他说,我们处境如此,稍有疏忽即有被消灭之虞,事实上是自顾不暇,哪有力量进援徐州呢?但我们当胜不骄败不馁,只要再接再厉,勇往直前,没有不成功的,俗语说:“话是开心锁”,至此,他方了解我们的苦衷,转忧为喜。

  此时孙连仲、冯治安、韩德元等部驻信阳,监视靳云鹗的行动。乃再由黄河北岸调回孙良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靳云鹗猛烈夹击,一战大败之,把他驱出郾城。靳率残部向项城上蔡一带退去。当我们东路部队纷纷退却的时候,我正在信阳检阅驻军。蒋先生此时派驻我处的代表方声涛(字韵松)先生为一大军事学家,亦约请他同检阅。方先生为革命曾多次受伤,脸上亦有许多创疤,后来数次任军长总司令之职,身体吃了大亏,但精神依然充足。这次检阅在野外举行,我怕他不宜于步行太远,要替他雇轿子,他坚决不肯,走得满脸大汗。我将部队细加检阅,最后检验担架队,我自己坐了抬子,试验木床和绳子是否牢靠。事后方先生向我谈他对于此次检阅的感想,夸许我虽临危境,而头绪毫不慌乱,犹能从容自在的处处留心,同时说我们部队精神振发,个个如铁打的一般,无半点颓丧气象。故相信我必能给敌人吃一次大亏,很快地挽回困局,转败为胜。

  我乃派孙良诚率同马鸿逵部开向杜良寨及杞县一带,以右翼倚杞县,左翼倚黄河,构筑阵地,以解决姜明玉并反攻直鲁军。方声涛先生见了孙良诚同志赞许为一员大将。孙说:“你不要太夸奖我,若夸得我打个大败仗,我只有跳黄河了。”这方面布置完妥,同时豫北方面,奉军已在彰德附近活动起来。我即赶回郑州,一面派部增厚豫北防务,一面连电阎百川先生,促其赶紧出石家庄,以抄奉军后路。山西所派代表崔文玉,也是一个小心谨慎的先生,我请他帮助催阎出兵,可是所得结果,仍是持重不发。

  黄河北岸的敌军愈逼愈紧,我只有接二连三地打电报给孙连仲、韩复榘,限令赶速去击退彰德方面的奉军,俾可抽调兵力应付东路大战。孙韩乃努力冲击,这回张学良所部受一重大打击,后退一百多里。孙、韩追击一阵,迅速退回,连夜构筑了非常坚固的阵地以资守御。

  东路马鸿逵方面连电告急。我打电话问孙良诚前方情形究竟如何,回答说还能支持一个月。我说,不必定要一个月,只须能守得七天,就有办法。那时我所担心的是东路张、褚和北路奉军同时动作,幸而他们联系得不好。当孙传芳南攻第一集团军,张、褚进攻河南的时候,奉张却不协同进攻,已经错过机会;此次奉军在北路动作,东路敌军又不能协同。我从容将张学良击退,回头即赶着抽调韩复榘、石友三部到东路,仅以孙连仲留守豫北。时铁路司令为许骧云,我郑重告诉他,这次战争关系的重大,我们万事俱备,只缺火车。必得预备足够的车辆,每隔三点开出一列车,使豫北部队迅速调上东路前线,则必获大胜。若有贻误,定当军法从事。许骧云便去通知铁路督办王儒堂先生,不想他不知高低,冒冒失失地向王督办说道:“我们能不能获胜,全看铁路的调度。

  若不能完达命令,一定把你枪毙。”当面说了又说,回头又下一便条送去。王先生久居尊荣,哪里受得了他这一套?后来战事告一 段落,王先生即将许骧云的唐突冒昧的事告诉我,并将字条交给我看。我给他解释,完全因许是一军人不懂礼貌,请他原谅。王先生原极气恼,经我陪了许多不是,说了许多好语,方心平气和。

  北路部队按照既定计划,一列车一列车迅速地运向东路。韩复榘到了郑州来见我,我怕他们调上前线,自己内部各争雄长,指挥不能统一,因郑重向韩道;“你到前方去是愿意听孙良诚指挥,还是叫孙良诚听你的指挥?”韩复榘毫不迟疑地答道:“我一切都听孙良诚的。”他到了前方把此话通知了孙良诚,孙即派他和石友三开在杞县西南方埋伏作为预备队。杞县位于开封东南,当庞军右翼之后,孙良诚作此布置,是因当时直鲁军精锐部队多已集中到铁路正面作战,后面颇为空虚,故特将韩、石埋伏杞县,准备在一个适当机会,来一个右翼包抄的战法。这样孙良诚日夜向敌军紧逼,闹了三天三夜,看敌方主力都已加到前线,自己疲敝不堪,当即于夜间下令派韩、石两部全数开出,分作六路,五里一站,向敌方抄袭。敌军是沿铁路设阵,那段铁路由兰封斜向开封,于此处拐一大弯,撅出一条大尾巴向东南而去。韩、石正好向此段突出的部位施行截击,直鲁军猝不及防,被打得首尾不能照应,于十月三十日全部溃退。正面孙、鹿诸部乘胜迅速出击,把敌军打得落花流水,柳河、归德等重镇均次第为我收复。石友三直追过马牧集,骑兵则追到砀山以西。此役不但姜明玉等部完全解决,由闽来的刘志陆一支部队也被消灭。连日所俘直鲁军共计不下三万余人,获枪两万余枝,钢甲车六列,大炮四十余门,实在是一次空前的大胜利。

  此次韩复榘于大胜之余,自以为所向无敌,仍要向敌军穷迫,屡来电话向我请求。我说前面就有孙传芳部队,还不知道他们的阵地设在何处,我看还是稳扎稳打的好,不可卤莽。韩复榘说:“我这回追击,若中途出了危险,亦决不前来请援。”我不放心,令刘汝明随后赶去。韩一直追到徐州附近,没法再打,反被敌军所围,势极危殆。刘汝明因韩在绥远有那一段不光荣的事,对之素不服佩,我详为劝说,幸得刘能识大体,不记前怨,慷慨相助,到了砀山,一下车即猛烈出击,敌方没料到后面还跟来一支硬军,仓皇无所措手,复大败溃退,解了韩复渠之围。若非刘汝明援救,韩此次必全军覆没。铁甲车等重兵器多是此时截获的。韩复榘连年战功,皆坏在一个贪字,又在得胜之时,不免得意忘形,故出此岔子。若非刘汝明应援解围,前功尽弃矣。

  跟着第一次的大胜,重新布置第二次的战役。因为此次直鲁联军,虽遭重大打击,但依旧保持着相当实力,我必须再予重创,使之暂时不能振作,方可掉头从容应付黄河北岸的严重局势。因此鹿钟麟一部留守彰德,其余东路各军,悉令退回兰封附近原阵地。意思是要诱敌深入,而后出而聚歼之。张宗昌看见我们前方部队突然回撤,以为我们内部发生了什么问题,立刻重调大军十余万,分作三路,追踪过来。其中左路张敬尧,中路褚玉璞,因在新败之余,气沮志丧,不敢勇猛前进,而其左路刘、潘等部,气焰依旧很高,丝毫不怀戒心,向我方猛扑过来。即在考城一带发生激战。我侦知敌方阵线或前或后,甚不齐一,乃采取个别击破的战法,令孙良诚率马鸿逵、刘镇华等部,首先将刘、潘部击溃。韩复榘、石友三复于铁路正面,将敌军中路击溃。鹿钟麟所统留守部队同时出击,亦于蓼堤岭、马头集、榆厢铺一带击溃敌军左路。于是二次大战又获全胜,敌军三路先后退去。张宗昌、褚玉璞、孙传芳两路败军都集中徐州,乃乘其喘息未定,与第一集团军相约,陇海、津浦两线同时再作一次夹袭。此役于十二月十四日展开,我们这边派韩复榘、石友三、鹿钟麟分任中左右三路指挥,率军向徐州方面挺进。敌军顾此失彼,其向南反攻的一部,被鹿钟麟所抄袭。同时各路猛烈进扑,激战不到一昼夜,敌军已不能支,即于十五日向北狼狈溃退。徐州遂为第二集团军克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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