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谁是陕西辛亥革命首义的主角(4)

　　其一是说，“勿幕先生前期所做的大量基础性工作”确定了他的历史地位。王文说：“虽然西安起义的时候，先生（指井勿幕）不在西安，起义临时由张凤翙、钱鼎、张钫诸贤所发动，但是倘若没有先生前期所做的大量基础性工作，这可能吗？即便发动了，它能成功吗？”这就是说：不管勿幕在陕西新军首义时在与不在、做没做工作，由于他前期做了大量基础性工作，他就是这场革命的“策动者和精神领袖”，首功都应归于勿幕。在起义以前，勿幕确实做了大量基础性工作，其他革命组织及其代表人物也做了大量基础性工作，我们都应当给予充分肯定和认账，不能把其他组织的代表人物所做的工作，都记在井勿幕一个人的功劳薄上。这里，特别还要搞清楚的是：陕西辛亥首义，是陕西新军的起义。勿幕和陕西同盟会对于陕西新军的工作做得怎么样？实际上，他们与陕西新军内以同盟会员为核心的陆军同学会所做的工作相比较而言，远没有陆军同学会的工作那样深入，那样全面，那样富有成效，特别是具有哥老会员、同盟会员双重身份的钱鼎、张宝麟两人的工作尤为突出。要知道，新军中的同盟会员是自成一派的，他们多是在各军校加入的，他们与井勿幕领导的陕同盟会并没有统属关系。钱鼎和张宝麟并不是井勿幕派在新军中的代表，他们自主联络哥老会、发动新军的功绩不能全记在陕同盟会和勿幕身上。陕西陆军同学会是一个了不起的组织，陕新军的中下级军官大部分是同学会员担任，他们手中掌握一定的兵权，并与哥老会连成一气，起义就成功了。当时的革命组织有三家，不要认为只有陕同盟会一家是革命的，其他都不是。我们既要肯定勿幕在前期的大量基础性工作，而同时更要看到陕新军中以各军校加入同盟会的会员为核心的，以钱鼎、张钫为领导的陆军同学会，在联络哥老会发动新军方面所取得的绝对功绩。陕同盟会对陕西新军是做了一定工作，但远没有新军中的同盟会员、陆军同学会员在联络哥老会和发动新军方面那样深入、全面、广泛和成功。陕新军起义的工作基本算是做到了水到渠成。张凤翙、钱鼎领导新军起义是通过林家坟会议公开正式推选决定的，而不是临时的决定，完全符合法理程序。王民权先生说：“起义临时由凤翙、钱鼎、张钫诸贤所发动。”那么“临时”之说是谁定的?我们从郭希仁、朱叙五、党自新、张钫等人的回忆文章中，没有看到“临时”一说，我没有找到“临时”说法的依据。那么，既然张凤翙、钱鼎、张钫是“临时”的，那个正式的应该早早上台，可是直到辛亥革命结束时，那个“正式”的还没有见上台。实际上“临时”之说仍然是“密嘱”和“委托”的翻版。要知道起义以前，钱鼎在新军内就已经被公认为革命的领导人，张凤翙是钱鼎举荐经大会正式通过的。成立军政府时，也是经过反复协商讨论才正式确定下来的。“临时”之说是没有依据的。那个所谓“正式”的始终没有上台的经过什么正式合法选举了吗？

　　陈晨先生的“井勿幕—陕西辛亥首义第一人”一文，立论的最主要依据是并不存在的所谓张聚庭向陕同盟会负责人传达总部命令，做出起义决定一事。这个事实不存在了，就和民权先生一样，只有把勿幕在秘密运动时期所做的工作做为“陕西辛亥首义第一人”的论据了，这当然也是不能成立的。

　　其二是说，以当事人张凤翙对井勿幕的评价为依据。王文说：“1944年辛亥革命26周年纪念日，凤翙先生在接受著名记者梁益堂采访时讲：说道陕西的革命运动，大功应归于井勿幕和郭希仁俩先生。其对于革命的功绩是永远不能磨灭的。而他只记得开初那天（即起义当天）的一些景象。这是历史的真相，而不完全是这位前辈客气的谦词。如此重要的史实，如此难得的重要当事人的回忆和证言。”王文非常重视凤翙这段话的回忆和证言，有了当事人的回忆和证言，似乎对于井勿幕在陕西辛亥革命首功的定位就没疑问了。我们还是要说，历史定位的结论还是要以史实为依据，离开史实，哪个说了都不能算数。王文只强调凤翙前面的话。可是张凤翙后面还说：“只记得开初那天（即起义当天）的一些景象。”这句话是啥意思呢？咋样理解呢？我们可否这样理解：这句话是说：起义当天没有井勿幕参加，起义以前井勿幕的情况他不知道，起义以后井勿幕是在他领导下开展活动的。不然，又该咋样解释？总之，张凤翙给井勿幕的历史评价的说法颇让人费解。井勿幕“对于革命的功绩是永远不能磨灭的”这句话是对的。“说到陕西的革命运动，大功应归于井勿幕和郭希仁俩先生。”与“只记得开初那天（即起义当天）的一些景象。”这两句话放在一起，我们可以看出其中的奥秘。所谓“大功应归于井勿幕”这句话就完全失去了存在的依据。这种证言岂能让人相信吗？

　　井勿幕不能与孙中山相提并论，武昌起义时，孙中山也不在中国，但他是中国人的偶像，在各条战线都有众多优秀的追随者，回国后，已独立的十七省代表，有十六省代表推举其为临时大总统，孙中山佩称我国辛亥革命的精神领袖。陕西新军起义时，井勿幕已有两个多月不在西安，说：“井勿幕策动新军”的事实在哪里呢？推荐协商起义总指挥和军政府首脑时，就无人举荐勿幕，说明勿幕在新军起义人员中还不是偶像，还没有追随者，又咋能称他是这场革命的“精神领袖”呢？在历史的最关键时刻，他没有参加，又咋能称其为“陕西辛亥首义第一人”呢？又咋能说“推其首功，勿幕之力也。”

　　总之，我们从以上论述中可以看出，井勿幕先生在陕西辛亥首义这场革命中没有占到主角地位。

　　井勿幕是君子型的人物，是不争名利、不争权位的革命家。历史不能造假，给井勿幕造假，既是井的耻辱，也是歪曲陕西辛亥革命历史，更是对井勿幕的大不敬。给井勿幕造假是在他死后的事，如果在生前给他造假，想必他会非常气愤和坚决反对的。去掉井勿幕身上的不实光环，并不影响井勿幕革命领导者的英雄形象，他仍然是一位对陕西辛亥革命具有卓越贡献和对历史有重要影响的人物。在秘密运动时期，井勿幕为革命在思想和组织上做了大量基础性工作；陕西新军起义时，井勿幕所领导的陕西同盟会在西安的会员陆续参加到新军起义队伍中来；他策动渭北各地的独立，有力地支持了陕西新军的首义，推动了全省的光复；在领导援晋作战和参加西部保卫战上功勋显著等等，他仍然是陕西辛亥革命的先驱和重要领导人之一。

　　既然井勿幕在陕西辛亥革命首义时不是主角，那么主角是谁呢？实际上历史文献早有答案。我们把看过的文献资料，不妨在这里重复登录再看一次。王陆一主编《西北革命史征》一书中说：陕西新军中的同盟会员“秘密运动军队，自成一派”。这就说明新军中的同盟会员与陕同盟会不存在隶属关系，他们自成一派 。《史征》又说“西北革命系统有三：一为陆军学会，一为同盟会陕支部，一为哥老会”。陆军学会即为钱鼎、张钫分别任会长、副会长的陕西陆军同学会，该学会与井勿幕、郭希仁为首的同盟会陕支部、以万炳南、张云山为首的哥老会是当时并列的三个革命组织。《西北革命史征》上述的两段话说明，新军中同盟会员的工作业绩和同学会员的工作业绩只能记在他们自己的名下，不可能记在井勿幕先生的名下。《史征》还说“哥老会党徒遍布下层社会与军伍中，势力尤强。鼎早年即入哥老会，后复加入同盟会，以故西北革命势力合流，事前沟通联络，鼎力居多，及武昌事起，陕军亟谋响应，开会定谋，恒视鼎一言为重。”这段话充分肯定钱鼎做哥老会工作的成绩和其在新军中的地位。朱叙五、党自新在《陕西辛亥革命回忆》一文中说：“当时在军中活动最积极的是钱鼎，他富有革命热情，不辞劳瘁，不怕危险，尤其在联合帮会方面努力最大，又兼有同盟会、哥老会两重身份，实际上他已自然形成为军中的领导人”。同盟会陕西分会的会长郭希仁在《从戎纪略》一书附《钱君定三传》中说：“盖九月初一日晚举事之议，系钱定三、仲仁等所划定，推翔初为首领，亦定三所倡。”又说：“共和告成，秦人追念原动力，谓鼎为秦军首谋。”我们从上述文献引文中，完全可以看出钱鼎在陕西辛亥革命画谋决策中所起的决定性作用和其应占的重要历史地位。钱鼎与井勿幕之间，并不存在领导与被领导关系，所谓钱鼎是井勿幕的左膀右臂的说法，其目的完全是想把钱鼎在陕西辛亥起义中所做的功绩记在井勿幕的功劳簿上。前文已把勿幕所谓“密嘱”的真相大白于天下，钱鼎为陕西辛亥革命奔波、呐喊，率先高举起义大旗，全是在保定接受了孙中山先生的民主革命思想的结果，并没有接受任何人的秘密嘱托。

　　“密嘱”本就子虚乌有，何来受某某人委托之事。

　　钱鼎为了“陕西举义”，做了大量的从组织策划到临机发动的前期准备工作，后又与张凤翙共同领导并成功指挥了陕西举义，乃至建立陕西军政府，钱鼎----这位民主革命战士，为辛亥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钱鼎遇难后，张凤翙又指挥了东西两线的艰苦战斗。根据上述史实，我们完全可以推断说，在陕西辛亥首义这段历史时期中，从群体来讲，钱鼎策划、发动的陕西新军是主角，从个体来讲，钱鼎、张凤翙无疑是亦先亦后的主角，这是无法否定的历史事实。

二0一六年十一月于西安

　　参考文献：

　　1.胡景通、严佐民：《井勿幕传略》 原载《中华文史资料文库》第九卷（20——9） 中国文史出版社1996年版

　　2.张钫：《风雨漫漫四十年》 第1——13页、56——58页、61——62页、93——106页、133——158页，中国文史出版社1986年11月出版。

　　3.中共陕西省委党史资料征集研究委员会编：《辛亥革命在陕西》 陕西人民出版社1986年出版

　　a.王陆一主编： 《西北革命史征》，411——435页，926——933页。

　　b.朱叙五、党自新：《陕西辛亥革命回忆》360——410页

　　c.郭希仁：《从戎纪略》435——475页

　　4.郭希仁：《从戎纪略》附钱君定三传 原载中国史学会主编《辛亥革命》第103页

　　5.高又民：《如是我见我知录》 原载《陕西文史资料选辑》第一集153页陕西人民出版社1960年出版

　　6.张奚若：《辛亥革命回忆录》 原载《陕西辛亥革命回忆录》14页 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7月版

　　7.王民权：《井勿幕先生的历史地位》原载西安晚报2011年10月23日第10版《史料中勿幕先生与陕西辛亥革命的若干疑点》2011年4月18日于介然斋，介然斋的博客

　　8.陈晨：《井勿幕——陕西辛亥首义第一人》 原载《各界》杂志2013（7） 2013年9月3日出版

　　9.李贻燕：《中国同盟会陕西支部长井勿幕先生事略》 原载《井勿幕先生公葬纪念册》 1945年11月西安版

　　10.章太炎：《井勿幕墓志铭》 原载《西北革命史征》陕西革命先烈褒恤委员会1944年5月出版

　　鸣谢：本文经过乐建民、赵玉栋、李天珮、邹正华、蔡金石、谢元培诸位老师和王德宽同志看过，他们提出了不少修改意见，特别是元培老师对全文做了认真细致的修改。我对于他们的辛勤劳动表示深深的谢意。

　　作者：1938年2月生。陕西白河县人。1998年从白河县农办退休（主任科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