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章太炎交往述略

辛亥革命网 2017-02-14 13:37 来源:湖南省人民政府参事室 作者:李吉奎 查看:

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上,黄兴与章太炎均是标志性人物,二人秉性不同,学殖各异,事功有差。他们曾在同一条战壕里战斗,但中道龃龉,形同陌路。

  在中国近代革命史上,黄兴与章太炎均是标志性人物,二人秉性不同,学殖各异,事功有差。他们曾在同一条战壕里战斗,但中道龃龉,形同陌路,最终,却正是章太炎为黄兴写《遣奠辞》和《墓志铭》,对这位早年战友与政见歧异者予以高度评价,并挽称:“无公则无民国,有史必有斯人”。人世混沌,约十年间,他们之间究竟有哪些过节,本文拟分三个时段,加以探讨。

  (一)

  黄兴是两湖地区革命党领袖,1905年8月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后,任同盟会庶务,总理不在时,代行总理职务,成为该会的二把手,世人以孙黄并称。1906年6月,因“苏报案”牵连入狱的章太炎刑满获释,孙中山派人至沪迎至日本,担任同盟会机关报《民报》主编。从1906年9月5日出版的第七号起,迄1908年10月10日出版的第二十四号(至此被日本当局封禁),除第十九、二十一、二十二号因章病由张继、陶成章接办外,均由章太炎主编。

  1906年秋至1907年2月,孙黄与章太炎等人在东京研究制订《革命方略》,以应国内革命之需。这个阶段,可以说是同盟会最为兴旺发达的时期。1906年12月2日,在由黄兴主持的神田锦辉馆《民报》创刊周年纪念大会上,到会者五六千人,黄兴发言说:“今天孙先生说的,是革命的宗旨及其条理;章先生所说的,是革命实行时代的政策;各位来宾所说的,是激发我们革命的感情”,他进一步要求与会者负起革命的责任。①此时党内高层关系也比较融洽,但过此,情况便开始发生变化。

  1907年1月11日,此时《民报》已出刊十号,在历次与《新民丛报》论战中,梁启超深感穷于应付,便请湖南人徐应奎出来调停,建议保革双方停止论战。宋教仁未置可否,章太炎则说可以许其调和。宋找到孙中山和胡汉民,二人均不以为然,调和未成功,两派论战进行如故。②宋教仁未记及黄兴的态度。章太炎《自定年谱》讲到:“湖南徐佛苏来道卓如意,欲为调停,克强不许。”他还说,任《民报》编辑后,“余以胡、汪诘责卓如,辞近诟谇,故持论稍平。”③这里不但表示孙黄意见一致,且章氏还改变了胡汪等人所持的对康梁辈的严厉批判立场,显示同盟会高层的态度差异。2月,同盟会本部又发生国旗式样争论的事件。孙中山将1895年兴中会策划广州重阳起义时陆皓东绘制的青天白日旗挂在墙上,“克强欲作井字旗,示平均地权意。见逸仙壁上物,争之曰:‘以日为表,是效法日本,必速毁之。’逸仙厉声曰:‘仆在南洋,托命于是旗者数万人。欲毁之,先摈仆可也。’克强怒,发誓脱同盟会籍。未几,复还。”④此事在《宋教仁日记》中可以得到证实,并记事在28日,谓“七时至民报社,与黄庆午(按又作廑午,黄兴字)言余辞职事,庆午不应。良久,庆午忽言欲退会,断绝关系。其原因则以□□□以己意制一新国旗,而庆午以为不善,请其改之。逸仙固执不改,并出不逊之言,故庆午怒而退会。时诸人均在,皆劝之。”宋又称:“余则细思庆午不快之原因,其远者当另有一种不可推测之恶感情渐积于心,以是借是而发,实则此犹小问题。盖□□素日不能开诚布公,虚心坦怀以待人,作事近于专制跋扈,有令人难堪处故也。”⑤黄兴为人笃实宽厚,连他都被逼得要退会,诚如宋教仁所指陈,原因固非一端。如果他退会成为事实,同盟会必然分裂,必定引出许多纠纷。黄兴冷静下来后,给孙的亲信胡汉民写信(当然是写给孙看的):“名不必自我成,功不必自我立,其次亦功成而不居。先生(按指孙)何定须执着第一次起义之旗?然余今为党与大局,已勉强从先生意耳。”⑥孙中山坚持用青天白日旗,未必是这种旗式有什么伟大意义,而主要是想用兴中会作为中国革命的正统,这从他日后厌恶十八星旗、五色旗作国旗,必定弃之而后已,可以看出来。在国旗式样问题上,本应集思广益,从容选择,孙的做法,岂止专横跋扈而已。在这个问题上,章太炎取何种态度,未见明白表示,从其所记,明显同情黄兴。据《宫崎滔天年谱稿》,3月9日,宫崎在凤乐园宴请黄兴,出席者尚有宋教仁、章太炎及张继,据认为可能是因旗式争议及离日饯别问题引起的冲突进行调解。孙中山是3月4日离开日本的,走后,东京同志又为饯别问题引发更大的纠纷。

  东京及海外革命党势力的壮大,引起清廷的恐慌。1907年2月8日,直督袁世凯上奏“拔本塞源”四策,其第一策即为对日交涉,驱逐孙中山,查禁革命党。随后,庆亲王奕劻致函伊藤博文,请予处理。伊藤接受内田良平建议,采用当年礼送康有为出境的先例,由外务省赠予一笔款(7千日元),让孙自行离开。于是有2月24日赤坂三河屋(酒店)花1千元多人买醉之事。孙中山还接受了日商的赠款(1万日元)。他仅交给章太炎2千日元作《民报》经费,其余则由孙带往南洋。谭人凤记述:“后章太炎闻中山得日赂,去时引党员宴会,以为一去不返之保证,颇不平。幸同人调停解释,表面尚得曲全,惟同志之精神,则由此稍形涣散矣。”⑦据孙自述,他仅得1万4千,用作惠潮起义经费。不论钱款多少,孙中山这样擅自处理金钱的行为,都是不妥的。潮惠起义相继告败,加上上述日款处理问题,到了7月,东京同志章太炎、张继、陶成章、宋教仁、谭人凤、田桐等人,攻击孙中山(张继还将孙的肖像从墙上取下扔在地上用脚乱踩,此举与无政府主义思潮在党内蔓延有关),要求代理总理职权的刘揆一,召开大会,罢孙选黄为总理。黄兴当时在河内准备钦廉发动,他接到彭邦栋自香港转来的刘揆一的急函,即行回复,告以“革命为党众生死问题,而非个人名位问题。孙总理德高望重,诸君如求革命得有成功,乞勿误会,而倾心拥护,且免陷兴于不义。”⑧这些话,光明磊落,掷地有声。在黄兴严正表态下,东京的倒孙风潮始告平息。

  在1907~1908年间,黄兴参与策划或亲自参与了西南边境,如钦廉、镇南关、河口等处的起义,但都告失败。1908年夏天,黄兴回到东京,发现同志意见分歧,组织涣散,部分同志还组织共进会,另树旗帜。章太炎当面对黄兴说:“吾在此以言论鼓舞,而君与逸仙自交趾袭击,虽有小获,其实不能使清人大创,徒欲使人知革命党可畏耳!……若数以小故动众,劳师费财,焉能有功!”对此责问,“克强未应”。章又讲到黄不与宋教仁计事的问题,黄宋间似有误会未解,章说:“谗间之言,何所不至,遁初诚狂,嫉君则未也。”“克强乃稍与遁初计事”。⑨从这则记述判断,此时黄章之间虽有歧见,但仍是可以深谈的同志。不过,总的情况并未好转,至1909年9月,在东京与南洋,有章太炎、陶成章等人鼓动的第二次倒孙风潮的发生,逼得黄兴不能不再行表态。

  先是,1907年7月,国内发生徐锡麟刺杀皖抚恩铭的事件,章太炎称,“其党会稽陶成章时在日本,与余善,焕卿亦不熹逸仙。而李柱中以萍乡之败,亡命爪哇,焕卿旋南行,深结柱中,遂与逸仙分势矣。”至1909年,“焕卿自南洋归,余方讲学,焕卿亦言,‘逸仙难与图事,吾辈主张光复,本在江上,事亦在同盟会先,曷分设光复会?’余诺之,同盟会人亦有附者。”⑩今按,章太炎此处所记,较为含混,光复会总部在东京成立,事在1910年2月,即第二次倒孙风潮事定之后。当1909年夏天陶成章因筹款无成,归怨孙中山,从南洋返抵东京时,带回与李柱中(夑和)等人所拟的《七省同盟会员意见书》(即《孙文罪状》),指责孙中山“残贼同志”、“蒙蔽同志”、“破坏全体名誉”罪状三种十二条,要求东京总会“开除孙文总理之名,发表罪状,遍告海内外。”11黄兴拒绝其要求,且与谭人凤、刘揆一联名致公函与李柱中等人,逐条为孙辩证。但陈威涛在爪哇刊印《孙文罪状》,被保皇党《南洋总汇报》等报章转载,影响极为恶劣。

  在第二次倒孙风潮中,黄兴立场十分明确,始终维护孙中山的领袖地位,力图避免党内分裂,凡此,从陶成章函件中可以看出来。陶致李柱中函称:“公函(按指《孙文罪状》)已交克强兄。惟彼一力袒护孙文,真不可解。”又称:“公函交与克强公而后,并不发布与各分会看,均留克公处。”陶致胡国梁函称:“东京总会名存实亡,号召不尽,全由一二小人妄诞无耻,每事失信,以至如此耳。”“克强既不肯发布公启,弟往向之索回,不肯归还”,“又以信责弟,以神圣孙恶,而隐隐以弟谓授[受]政府之指使。”12对于《孙文罪状》的诽谤,孙本人利用巴黎《新世纪》刊物自辩,与之配合,黄兴在1909年11月7日复函孙中山,揭露陶成章、章太炎等在东京的破坏活动,指出章太炎在《日华新报》所刊《伪<民报>之检举状》,“其卑劣无耻之手段,令人见之羞愤欲死。现东京之即非同盟会员者亦痛骂之。此新闻一出,章太炎之名誉扫地矣。”黄兴认为与章陶关系虽无可调和,但仍主以大度包之。13又因牵涉到章太炎与端方联络事,“克强函责太炎以晚节不终”。14

  如果说黄兴对《孙文罪状》的表态,反对的主要是该件起草人陶成章的话,那么,因《民报》续出第二十五号而引发的冲突,黄兴反对的却主要是章太炎了。《民报》在1908年10月被日本当局封禁。1909年秋,在东京主持同盟会工作的黄兴,筹备恢复。因对章太炎主编的《民报》不满,黄兴邀汪精卫到东京任编辑。考虑到日本当局的干涉,便托名巴黎《新世纪》为发行所。这样,与《民报》编辑无关的章太炎,在1909年12月间二十五号出版后,便“忽发简驩之牢骚,妄肆诋諆,骂为伪《民报》。”“且章氏彼文登《日华新报》者,有无端离间黄觐午君,以私恨坏公益,直已病狂,黄君已明白斥其造孽。”15《民报》第二十六号于1910年2月1日发刊,仍在末页附《本报谨白》,就章太炎污蔑之词予以评论。《民报》至此结束,双方均已他顾,不复交绥,但章氏与黄兴结下的梁子,延续到武昌起义仍未解。

  (二)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后,原清军协统黎元洪被推为鄂军都督。但黎不孚众望,武昌党人热切希望黄兴回鄂指挥。武汉三镇虽经光复,但清军冯国璋部进逼汉口,形势岌岌。10月28日,黄兴抵武昌,与黎元洪会商军事后,被推为总司令,即日渡江赴汉口前线督师。民军与冯部血战四昼夜,终因众寡不敌,至11月2日,败退汉阳。是日,黄兴在军政府紧急会议上报告军情,被推为中华民国军政府战时总司令,所有各省军队均听其节制调遣。次日就职后,即赴汉阳,开始汉阳保卫战,并伺机反攻汉口。17日,反攻汉口失利,退守汉阳。27日,冯国璋部攻陷汉阳,黄兴辞民军总司令职,由武昌赴上海。章太炎《自定年谱》称:“未几,汉阳陷。余方在尧化门观军,归次镇江,闻耗。东人报言,晡时黄兴当来过此,因留待之。舟过,遣同志往候,克强疑不敢见。” 16是否如此,别无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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