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中国共产党人辛亥革命研究述评(3)

　　关于辛亥革命的性质：

　　对于辛亥革命的性质，早期共产党人认识并不一致。

　　对于辛亥革命的阶级属性，即是不是资产阶级革命，也有不同看法。陈独秀认为辛亥革命是资产阶级革命，而非其他阶级的革命。彭述之认为“辛亥革命虽然是半殖民地的国民革命，阶级性质不十分显明，但在实际上当时革命所代表的意识确是资产阶级的”。[ 述之：《辛亥革命的原因与结果》，《向导周报》第86期，1924年10月8日。郭真：《辛亥革命史》，第72页。]然而瞿秋白却认为辛亥革命“虽然为资产阶级透了一口气，可还不是资产阶级的革命，资产阶级的革命不但没有完成，并且着手预备得也还很少”。[ 瞿秋白：《东方文化与世界革命》，《新青年》月刊第二号，1923年3月。]他认为辛亥革命不是资产阶级革命，是因为资产阶级发展的程度，本不能发生什么民主共和的运动，所以大多数资产阶级反对满清的动机，发于间接的恨帝国主义者多，而起于要求民权者少。同时辛亥革命也并未完成资产阶级革命的任务。

　　关于辛亥革命是民族革命还是民主革命，也存在几种观点。一种看法认为辛亥革命是“民族革命”。但对民族革命的涵义认识又有不同。郭真《辛亥革命史》称辛亥革命是反帝国主义的“一个巨大的民族革命运动”[ 郭真：《辛亥革命史》，第90页。]。

　　恽代英在《中国民族革命运动史》中认定辛亥革命是民族革命：“自同盟会成立后，中国民族革命运动日益发展”。但他认为辛亥革命是反满的民族革命，并不带有反帝性质，还批评同盟会主张要求各国帮助中国革命，无异是要帝国主义来打帝国主义，未免是笑话。[ 恽代英：《中国民族革命运动史》，第59—60页。]

　　瞿秋白亦认为最近六十年的中国是民族革命的中国，而孙中山的历史使命，便是完成这一民族革命。[ 瞿秋白：《孙中山与中国革命运动》，《新青年》月刊第二号，1925年3月。]但他看到辛亥革命反帝的一面，也看到它反清的一面，认为这一民族革命的对象是国内的清政府和国际上的列强：“辛亥革命为反抗满清及列强之双方的民族主义革命”[ 瞿秋白：《中国资产阶级的发展》，《前锋》第1期，1923年7月1日。]。

　　另一种看法认为辛亥革命是“民主革命”。陈独秀明确地指出：在经济的历史的观察上及革命的前因后果上可以充分说明，辛亥革命本身的性质，是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而非民族革命，更非其他阶级的革命，“但以革命运动中主要分子而论，却大部分不出于纯粹的资产阶级，而属于世家官宦坠落下来非阶级化之士的社会；这种非阶级化的‘士’之浪漫的革命，不能得资产阶级亲密的同情，只可以说明辛亥以来革命困难不易完成，不能以此说明他不是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 独秀：《资产阶级的革命与革命的资产阶级》，《向导周报》第22期，1923年4月25日。]他所说“非民族革命”是指辛亥革命并不是带有满汉民族冲突性质的排满革命。

　　张太雷认为，中国的革命是发生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革命，应该是一种反对外国帝国主义的运动，但辛亥革命没有把外国帝国主义当做革命对象，反而示好于帝国主义，据此，他将辛亥革命视为“一种纯粹的对内的民治主义的革命”，认为这种革命在中国国民革命上不能有多大的意义和价值。[ 大雷：《辛亥革命在中国国民革命上之意义》，《向导周报》第86期，1924年10月8日。]

　　第三种看法认为辛亥革命是“民族民主革命”。1922年6月15日《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则认为：“辛亥革命战争有两个意义，一个是反对满洲帝政之民主运动，一个是反对外力压迫之自强运动。”[ 《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1922年6月15日），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版，第34页。]把所谓“两个意义”合在一起看，辛亥革命就是民族民主革命了。

　　蔡和森在《中国革命运动与国际之关系》一文中指出：中国三十年来的革命运动，是幼稚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运动，由于帝国主义的侵入，辛亥革命又肩负起反帝的使命，所以辛亥革命“已不是纯粹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问题，事实上业已变成为国民革命（亦可称民族革命）的问题”。[ 和森：《中国革命运动与国际之关系》，《向导周报》第23期，1923年5月2日。]蔡和森实际上也是认为辛亥革命是资产阶级民族民主革命。

　　《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1927年5月）认为：帝国主义之统治在中国的形成，由于两个方式：第一，帝国主义兽性的武力侵略；第二，国内满清皇族及封建官吏的贪婪腐败。过去的革命运动，都为列强的新式武器和封建军阀的政权镇压下去了，所以反帝国主义的斗争，和推翻封建势力以及其他反民权分子的斗争，总是同时并举的。[ 《中国共产党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1927年5月），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3册，第95页。]这就很明确说明辛亥革命是反帝反封的民族民主革命。

　　关于辛亥革命的历史作用：

　　早期共产党人对于辛亥革命历史作用或伟大意义基本是肯定的，许多看法与今天的看法十分接近。归纳起来，主要有四点：

　　首先，肯定辛亥革命推翻帝制的丰功伟绩。1922年《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肯定了辛亥革命由于人民于政治上的感觉力与组织力的渐次发展，使封建政治下的改良运动（即体制内的改良）进步到民主革命运动，最终推翻了几千年因袭的帝政，在中国政治史上开了一个新纪元。[ 《中国共产党对于时局的主张》（1922年6月15日），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第33页。]郭真《辛亥革命史》在总结辛亥革命给中国民族带来的影响时，第一条就认为辛亥革命使满清皇帝退位，建立中华民国，使中国政治由君主专制领域进入到民主共和领域。也使国内五族共和，没有所谓压迫民族和被压迫民族的分别，各民族都可享受一律平等的幸福。[ 郭真：《辛亥革命史》，第66页。]

　　其次，认为辛亥革命沉重地打击了帝国主义侵略势力。郭真认为辛亥革命动摇了帝国主义在华的基础，使中华民族独立于国际间，开始了自己独立的生命，自此以后，各种民族革命运动将更蓬蓬勃勃地发生了，辛亥革命也即是中华民族求独立自由的开始。辛亥革命促成了帝国主义在华的经济、政治、文化侵略势力根本动摇。[ 郭真：《辛亥革命史》，第67—69页。]

　　再次，认为辛亥革命具有世界意义。包括郭真《辛亥革命史》在内的许多论著认为辛亥革命把世界上四分之一以上土地上的人民解放出来，积极从事世界革命。而且，辛亥革命使资本主义势力在世界上减少了一部分，帝国主义者的基础也动摇了一部分，给了世界革命势力以极大援助。所以，辛亥革命是世界民族革命的一部分。[ 郭真：《辛亥革命史》，第69—7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