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审视晚清的思想革命(3)
辛亥革命网 2016-03-09 08:55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茅海建 查看:
从考题的内容与形式来看,与原来的科举会试有了本质性的区别。以今天的知识水准来判断,第一场史论,大约最优秀的历史学家都难以解答清楚,且也不能依据史实来回答,出题者另有其意在内;第二场西政与艺学,属政治家和各行专家讨论的问题,且也不可能有标准的答案;第三场四书五经义,实际上也潜藏着对当时国政的新解。用这样的题目来选拔人才,果真能找到经国济世之才?
清代最后一榜(也是中国最后一榜)会试进士共两百七十六人。如果去分析这两百七十六人的后来经历,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此时离清朝灭亡已经很近了,但我记得这一批人中没有忠清、殉清的。该榜探花为商衍鎏,在清朝、北洋、国民政府任职,其中在国民政府任职极短,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时,出任中央文史馆副馆长。
又一年,1905年(光绪三十一年),科举废除了。在新的教育体系之中,经学只是其中一科。抽去科举的支撑后,传统的儒学软软地塌了下来,在青年学子的心中变得没有什么用处了。传统的由“知书”通向“达礼”的路上,人迹渐稀。
张之洞的内心世界
科举试题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官方的意识形态,而科举消亡又显示着官方主流政治思想的变化。其中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是张之洞(1837-1909),主持着晚清的学制改革。他的主要代表作,当称《劝学篇》,虽由其幕中人士代笔,仍体现出他的思想,完成于1898年(光绪二十四年,即戊戌)。
我最近重读《徐世昌日记》,发现很有意思的记录。1897年,翰林院编修、袁世凯的幕僚徐世昌来到武昌,张之洞与徐相见多达十六次,每次谈话的时间都很长,经常是夜半谈到三四更,甚至天明。他们是同乡。张又是喜欢夜谈之人。更重要的是,甲午战争初期,1894年10月,徐世昌上奏提议调张之洞主持朝政大局,朝廷为此命张之洞进京,后因两江总督刘坤一赴山海关督师,改张之洞署理两江总督。张由此对徐另眼相待。徐世昌日记记录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张的内心世界:
问当今挽回大局之要,当从何处下手?芗翁云其要有三:曰多设报馆,多立学堂,广开铁路。而曰收三者之效之曰士农工商兵,然必欲观此五者之成,仍不外乎变科举。多设报馆,可以新天下之耳目,振天下之聋瞆;多立学堂,可以兴天下之人材,或得一二杰出之士以搘拄残局;广开铁路,可以通万国之声息,如粤汉之路、卢汉之路,奉天之路修到伯都纳与俄国之路联接,五六年内一律告成,中国可不至于危亡。大哉斯言,高出寻常万万矣。至于变科举,尚不可以旦夕变,然终必至于变而后已。(《徐世昌日记》,光绪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九日) “芗翁”即张之洞,号香涛。奉天,今沈阳。伯都纳,今吉林扶余。张之洞之意是中国新修的山海关到奉天的铁路,延至伯都纳,与俄国的中东路相连接。当时俄国已获得修筑中东路(满洲里经哈尔滨到绥芬河)之权,该铁路连接西伯利亚大铁路,至海参崴,尚未获得修筑中东路支线(哈尔滨经长春、沈阳到大连)之权。
张之洞接见美国来的客人
张之洞本是科举健将,虚岁十四岁中生员,虚岁十六岁中举(顺天府试解元)、虚岁二十七岁中进士,殿试探花(同治二年,1863),入翰林院。过了这些年之后,竟然主张变科举。而他讲的报馆、学堂、铁路,与传统的儒学体系是有冲突的,而与前文提到的叶昌炽新式考题却是联通的。徐又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