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的东学、西学与新学(4)

辛亥革命网 2011-06-08 00:00 来源:历史研究 作者:桑兵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从革命史的取向看,梁启超在近代中国思想史上的地位虽然十分重要,毕竟不够正确,甚至一度作为革命的对立面出现,因而无论如何难以与孙

  影响研究须以事实联系为依据,具体到梁启超与明治日本思想界的关系,首先要落实梁启超所吸取或借鉴的东学究竟为何物。而狭间教授一再强调的充分注意日本所起到的“媒介”作用,与比较文学影响研究三要法之一的媒介学相吻合。其具体研究内容,还涉及渊源学和文类学。梁启超作文,好抄袭日本人士的论著,早已为当时的留学生所揭露,但因其多不注明,或虽有所说明而底本不易找到,难以查实。海内外一些学者多年来艰苦努力,查询梁启超在政治、经济、哲学、文学等方面著述的东学来源,陆续有所收效,可惜没有形成规模效应,一般研究者仍将其公开发表的文字直接引用为说明梁启超本人思想的论据。这不仅妨碍了对梁启超思想来源及其变化的深入研究,而且扩大了对本来就有多变特征的梁启超思想解释的任意性。在这方面,研究班的同仁用功甚勤,在吸收前人成果的基础上,多能一一核对底本,并纠正误说。如梁启超撰写《新民说》所依据的伯伦知理的国家有机体学说,其实来自吾妻兵治翻译的《国家学》;《自由书》、《国民十大元气论》(一名《文明之精神》)所表现的文明观念,受福泽谕吉《文明论之概略》的直接影响;其地理环境决定论,则直接借自浮田和民《史学通论》的《历史与地理》;《论民族竞争之大势》所参考的芮恩施P. S. Reinsch《十九世纪末世界之政治》、洁丁士F. H. Giddings《平民主义与帝国主义》,其实是日人独醒居士据两人著作改写的《帝国主义》;权利自由观念是阅读中村正直翻译的《自由之理》的结果;《子墨子学说》大半是高濑武次郎《扬墨哲学》中《墨子哲学》的意译和抄译;对颉德B. Kidd进化论的介绍本于角田柳作翻译的《社会の进化》;《生计学学说沿革小史》参考了英国英格廉Ingram著、阿部虎之助译《哲理经济学史》,意大利科莎Cossa著、阪谷芳郎重译《经济学史讲义》和井上辰九郎述《经济学史》;梁启超对历史时代三种划分中的两种,分别依据桑原骘藏的《中等东洋史》和白河次郎、国府种德的《支那文明史》等等。梁启超撰西洋史传中,《匈加利爱国者噶苏士传》,差不多是石川安次郎著《路易·噶苏士》的翻译,《意大利建国三杰传》大部分根据平田久编译的《伊太利建国三杰》和《近世世界十伟人》所收松村介石的《加米禄·加富尔》,并参考其他书籍补充而成,《近世第一女杰罗兰夫人传》,则基本上是德富芦花所编《世界古今名妇鉴》第一章《法国革命之花》的翻译。

  东学无一不自西来,由于日本人的翻译多标明原本,一般而言,判定其西学来源并非难事,但也不能一概而论。尽管宫村治雄教授编写过梁启超所用日译文目录,巴斯蒂教授经过仔细查证,发现《清议报》所登《国家论》不仅抄袭吾妻兵治的《国家学》,而且后者所依据的不是伯伦知理的《公法凡论》,而是一本通俗读物《为有文化的公众而写的德国政治学》(注:巴斯蒂:《中国近代国家观念溯源——关于伯伦知理〈国家论〉的翻译》,《近代史研究》1997年第4期。)。石川祯浩副教授的研究表明,博克尔的《英国文明史》不仅提供了福泽谕吉《文明论之概略》的大体构架,还变成有关历史与地理环境的关系的普遍法则和常识,体现在浮田和民的《史学通论》等教科书中,为梁启超所借用。另有一些反映在梁启超著作中的西学观念,迄今难以证实从何种东学渠道传达进梁启超的思想。

  找到底本,只是比较研究的第一步,作者进而仔细比较西学、东学与梁启超的新学三者之间文本的异同,并力求找出所以然的原因。其中既有接受过程中所据文本不同造成的差异,也有接受的时代和环境变迁导致的变化,还有传播与接受者选择取舍不一引起的差别。以文本论,由东学接受西学,必然受东学选择性的制约。梁氏的经济思想,本来受英国古典学派自由主义经济学说的影响,流亡日本时,开始接触保护主义的国民经济学,随着政治思想上由世界主义转向国家主义,对经济学说史的认识又受所阅读的历史学派著作的影响,使其接受了政治优先、国家至上的德国国民经济学说,撰写《生计学学说沿革小史》的初衷与结果刚好相反。他通过中村正直的《自由之理》接受穆勒的《自由论》,结果“社会”与“个人”的结构被换成“政府”与“人民”,原来所有的主要命题“社会性暴虐”因而消失。以时代和环境论,梁启超吸收日本摄取的西洋文明,是在体验明治时代的文化状况的基础之上进行。梁氏宗教观念的转变和定型,不再与“思想”或“意识形态”等概念相混淆,显然与东京哲学会的《哲学杂志》讨论宗教的总体问题密切相关。其后他对宗教认识的变化,也一直受这批日本哲学和宗教学家研究进展的影响。伯伦知理国家学说在日本的影响,主要不是本来具有的自由主义立宪思想,而是在以国家概念为中心的国家学的形成方面。梁氏《新民说》的内在变化,也折射了明治日本的不同思想动向。以主观论,梁启超通过东学吸收西学,但他并非简单的尾随者,既对某一学说有所取舍,又会从不同的学说中选择自认为合理的因素组合成新学说。梁启超所作史传虽然以日人著述为蓝本,但每每有所补充修改,或激进,或和缓,既传达出梁启超本人的倾向,也反映其思想变化的轨迹。“史传通过对传主的选择或对翻译蓝本的读解及增补删改,简直就成为一部思想性著作。”(注:松尾洋二:《梁启超与史传——东亚近代精神史的奔流》,《梁启超·明治日本·西方》,第278页。)《子墨子学说》强调墨子反对定命说,与《墨子学说》强调宋明理学视天为理法刚好相反。上述三种情形,或逐次展开,或交叉作用。若能兼备,则于影响研究尤具典型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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