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征集陕西革命史料
辛亥革命网 2011-08-24 00:00 来源:成柏仁纪念文集 作者:成柏仁 查看:
自从本党总理孙中山先生,在东京创立同盟会,倡导中国革命以来,陕西的党人,连续地未曾间断对国家民族的贡献,历次壮烈的牺牲,较之东南、西南,以及全国各地,可以说毫无逊色。国都未迁以前,陕西孤立一隅,在清朝皇帝、北洋军阀肘腋之下,很勇敢地、坚决地、百折不回地摇撼他们的政权,在建国、护国、靖国,以及1926年北伐的各种阶段里,常常立在战线的最前面,做开路的先锋,给敌人一个致命的打击。民国成立,军阀推倒,北伐完成,受陕西的革命影响最大,这并不是我们自夸,一幕一幕的历史,摆在前面,事实是不容否认的!降至今日,中央及各省,均有党史编纂的工作,唯独革命的陕西,好像是只重现实,对于过去的史迹,淡焉漠焉,简直是无人过问。前年监察院院长于右任先生,在南京曾一度从事于此,中央在过去亦派人来陕采访,但是躬历其役的陕西党人,无一点记载,有高位者,无暇秉笔,任采访者,只知片断。未曾亲历其境的人,更是摸不着头绪,这种事业又不能在空中建立楼阁,所以中央及于先生在这一方面的努力,均无所成就,或者说成就很少。
有人以为一个真正的革命党人,连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要下这身后的虚名,有何用处?搜集史料,传播他的虚名,更是无谓之至。这是真理吗?我们搜集史料,仅为传播死者的虚名吗?一个革命党人,当然对于国家民族的前途,抱有无限的热望,尤其在国家民族垂危之时,以肯牺牲他的性命,以挽救国家民族的危亡,这种精神,当然与国家民族共同悠久。他的身命可丧,他这种爱国家爱民族的精神,绝不可丧。他的姓字固然不希望流传,与他姓字有关联的史事,却绝对不能不传。记得龚自珍先生,在他的《古史钩沉论》里,有这样的一句话:“灭人之国,必先灭其史。”我们的国家,尚未至被人灭亡之境,我们的国史,却自己轻忽如斯,国难之严重,国民志气之消沉,这恐怕是一个绝大的原因吧?
有人以为革命党人,品类庞杂,当年事迹,污点很多,死者已矣,何必播其丑而扬其恶?此说出自反对党人者之口,我们认为是桀犬吠尧,立场不同,不能相强。然而革命同志中间亦有执此说以相难者,此皆对革命事业,未有深刻之认识,当时逼于环境,为无意识之参加,及时过境迁,而本来面目,完全暴露。不知建立国家,为极艰巨之事业,而破坏扰攘,亦过程中必经之阶段。在历史上屠沽负贩,列于功臣之林,草泽英雄,尊为座上之客,法兰西几次的革命,党人备受讥诋,苏俄的共产党,私德令人指摘者尤多,此种例子举不胜举。我们以为党人之罪恶,不在破坏,而在破坏后不能继之以建设。总理在清末及民国初年,亦常被清朝与北洋军阀诋为叛逆,认为大逆不道,然而现在却人人奉为神明,认为是中华民族的救星,这不是极好的比喻吗?
又有人谓:民国建立,仅仅24年,参加历次革命诸人,健在者尚多,且有居高位,负重责者,若列记事实加以褒贬,未免顾忌太多,若故作曲笔,专事隐讳,又与征信之旨相悖。何不稍待岁月,俟诸人逝世后,再作盖棺论定。此种观点,约有两种错误:一、不明史与史料之分别。二、未曾考虑关于此事之陕西环境。近代我国的史学大家章学诚先生曾说过这样的一段话,他说:“古人一事,必具数家之学:著述与比类两家,其大要也。班氏撰汉书,为一家著述矣;刘歆、贾护之汉记,其比类也。司马撰通鉴,为一家著述矣;二刘范氏之长编,其比类也。”又说:“为比类之业者,必知著述之意;而所次比之材,可使著述者出,得所凭藉,有以恣其纵横变化。”又说:“著述譬之韩信用兵,比类譬之萧和转饷(见甲乙剩稿内报黄大俞先生书)。”我们看了章先生的学说,知道他所说的著述,就是我们所谓“史”;他所说的比类,就是我们所谓“史料”。作史非有史才、史识、史学、史德具备的人才,不能随便褒贬,此类人才,又是旷代一遇,不能强求。至于史料之比次,就全在随时之搜集,用兵虽在一时运用,而饷需必先预为储积。我们不敢妄言作史,然而我们必须为良史储材,倘使我们将材料备妥,一遇良史,自能恣其纵横变化。我们的目的,既在为良将备饷,为良史储材。饷存仓库,材储箱箧,不全行发布以沽名,拟酌藏深山而待访,似无顾忌隐讳之可虑,此一说也。陕西连年兵灾,闾阎破坏不堪,当时重要档案,既已尽付灰烬,而耆老故人,又复逐渐凋零。若不乘时搜集,在幸存者口内,叙述一点实迹,迨到旧党人死完,虽有好事者搜罗,有良史材秉笔,这种毫无凭藉的环境,如何能姿其纵横变化,此又一说。
综上三项议论,我们既根据事实、学理,以破其惑。次述我们的动机与感想,而以征集的步骤与方法为之殿,希望与我革命的同志,共商榷之。
我们鉴于年来国步之艰难,外患之紧迫,觉得国民志气消沉,革命情绪锐减,实在是一种危亡之征。固然国民饱经忧患,知道救亡图存,并非脚踏实地充实国力,积极建设,绝不足以挽颓运而图复兴。而且绝非空喊口号,只贴标语,所能致国家于富强。但是我们的敌人,监视我们过严,设使我们无最低限度的预备牺牲,我敢断言,我们的敌人,绝不能容许我们从容地充实国力,进行建设,那么国民革命情绪之鼓励,尚有万分的需要。陕西的革命先烈,从来就不做专门宣传的工作,他们的意志甚坚决,情感极浓厚,对国家民族极忠诚,对领袖极纯洁。我们搜集先烈的遗事遗言,对救国保种,均有莫大的补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