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留学日本史实重要补正(5)

辛亥革命网 2018-09-17 09:25 来源:《浙江辛亥革命回忆录》第三辑 作者:章念驰 查看:

秋瑾两次赴日留学,在她光辉的一生中是极重要的一页。这段史实,过去因受到资料限制,记述简略,说法不一。

  可见秋瑾曾二次入实践女子学校,1904年是第一次,同年12月退学,第二次是1905年夏,所以发生了再度申请入学,这时下田校长既不能表示欢迎,又不能表示反对,因此交坂寄美都子去办。

  秋瑾第一次留学日本返国原因和时间,服部繁子和坂寄美都子都未加帮助,而我们的史书把原因归于“秋瑾身边钱已快用完了,她决定借转学的空隙回国探亲筹措学费,并帮青山实践女校去招一部分女生。”(平慧善《秋瑾》)回国的时间一般作1904年冬。而郭延礼的《秋瑾年谱》作1905年“2、3月间”,“并携一蔡姓女子同归”,我认为这时间较为确切。服部繁子回忆录中也说:

  明治三十八年初,收到秋瑾从上海的来信,说她离开了东京回到了上海,还说有可能还要去日本。

  “明治三十八年初”,即1905年初。这年3月上旬秋瑾确在上海,曾去拜访蔡元培,旋于中旬赴宁,4月中旬返沪。故服部说“年初收到秋瑾从上海的来信,说她离开东京回到了上海”。因此可以推断:秋瑾于1905年“2、3月间”返回国,是较为确切的时间。

  七、秋瑾第二次赴日留学史实

  秋瑾回国后,在上海晤蔡元培,复归家乡省亲,并奔波于杭州、绍兴之间,投寄《实践女学校附属清国女子师范工艺速成科略章啓事》,热情宣传,动员女子出洋学习。6月28日离浙赴沪,加入光复会,在革命道路上迈开了崭新的一步。7月17日冒暑再度赴日,为节约开支,她乘坐三等舱,与苦力们挤在一起, 经过六天海上颠簸,7月23日扺日,但她累病了,直到8月5日到青山实践女校报到,在该校校志上明白无误记载着:   

  八月五日 土 晴

  本日学生秋瑾入校。(《实践女学校支那留学生分教场日记》;明治三十八年七月十七日至十一月七日,原始复印件)   

  有关秋瑾就读的实践女子学校的情况,久保田博子先生说:   

  实践女子学校1899年开办于曲町区元园町,1903年移到丰多摩郡涩谷村常盘松,该校最早接受中国女留学生入校,是在1901年。到1904年为止,注册在籍者已达二百人之多。特别是1904年末,竟从湖南省来了二十名女留学生要入学,征得文部省的同意后,该校设立了“中国留学生分校”,1905年7月18日开学。

   秋瑾第一次入学,是在常盘松的实践女子学校就读。1905年8月再度入学,进的就是桧町十番地的分校。

  1905年8月,以孙中山为中心的中国同盟会成立,辛亥革命从此开始了它的胎动,秋瑾正是这时再次来到了东京。秋瑾日常居住和学习的实践女子学校中国留学生分校就在赤坂区桧町十番地,与同盟会筹备会议的会场在同一条街。(久保田博子《日本辛亥革命遗迹巡礼(三)》)

  秋瑾第二次留学日本的所在学校,恰好与同盟会筹备会议的会场在一条街,彼此接触之方便是可以想见的,就在这时她结识了孙中山先生,并加入了同盟会,被推为浙江的主盟人,在她革命的道路上又迈开了重要的一步。当时学监坂寄美都子也说过:

  中国革命的同盟会建立了,大家都是逃亡者。……知道秋瑾也加入同盟会,但是严格遵守返校时间。(坂寄美都子在《下田先生三十四忌纪念会上的讲演》,山口典子记录,原始记录稿复印件)

  秋瑾就读的实践女子学校,是下田歌子创办的,她的原名叫平尾鉐(1854——1936),在丈夫病殁后,“致力于女子教育工作达二十年之久,期间曾赴欧美各国观摩妇女活动,……深感女子教育乃国家富强之基础,返日后,在女学无用论横行的日本,竭力普及中等以下阶级之女子教育,成立帝国妇女协会”。(鲍家麟《秋瑾与清末妇女运动》)下田歌子创办实践女校中国留学生部背景是:

  明治三十四年(1901年),一个中国女学生提出入学请求,三十五年,又有四名中国学生向实践女校提出入学请求,特设了清国女子速成部。……到明治三十七年,有两名中国留学生(陈彦安、钱丰保)结束了两年的学习课程毕业了,在盛大的毕业典礼上,下田校长说:接受女留学生的理由是,日本在一千多年来的思想、学术、文化各方面,从中国那里受到很大的啓发,为了报恩,为贵国的家庭和社会进步,希望你们成为动力。

  在留学生教育中,下田强调妇道的孝贞,强调女子自强,强调知德体三育一体论,以及强调“女子是国民一分子”的爱国主义。……当时,清国留学生的革命运动渐渐活跃,并波及到女子留学生中间。下田歌子早就发觉了这种动向,所以在前面的毕业生典礼大会上这样说过:“清国,现在还持续着封建制度,在这种君主专制下生活的人,突然到了外国,目睹自由的生活态度,就会容易成为非常激进的民权论者。在形式上,学问不一定会生出乱臣贼子。我一直很担心,严格对待你们,严格甚至残酷地取缔这方面的思想。”这里所说的“残酷”,是指明治三十六年四月二十九日对留学生胡彬夏等九人所采取的态度。义和团事件的时候,俄国军队进驻中国,并想永久占据,得到这个消息的在东京的中国留学生组成了反俄义勇队,她们(胡彬夏等)也想加入这个队伍,被下田歌子阻止了。(《实践女子学园八十年史》1981年5月载于《实践女子学园刊》。)   

  从实践女子学校校史的记载,我们可以看到下田歌子既有她的开明的一面,也有她保守的一面,这就使秋瑾与校方和校长有冲突的可能。服部繁子在她的回忆录中写道:   

  夏天,她(秋瑾)又到东京待了二、三个月,我怀疑秋瑾又是为了什么到了东京。不久,一些人来信说,秋瑾批评日本女子教育,特别是对下田先生进行人身攻击,痛骂实践女校的老师,有时站在水道桥旁,狠狠批评日本的对留学生的教育,而引起骚乱,使警察感到伤脑筋。   

  服部繁子所说的秋瑾“有时站在水道桥旁,狠狠批评日本对留学生的教育,而引起骚乱,使警察感到伤脑筋”,是指清政府勾结日本文部省公布了《清国留学生取缔规则》,使在日留学的八千名留学生大愤,秋瑾激烈地反对这个规则,主张退学回国,以示抗议,以洗国耻,并组织了敢死队,与日本政府交涉。陶成章在《浙案纪略》中说:“是时,取缔规则风潮起于学界,学生盛倡归国主义,瑾亦主张之,因结敢死队,瑾又为其指挥,纷扰者匝月。”陶成章所说的“纷扰者”,即服部繁子所指的“骚乱”,这在《实践女子学园八十年史》中也有记载:   

  明治三十八年十一月二十六日,文部省颁布了监督清国留学生的规则,这规则接受了清国当局的意志,加强了对留学生的监督和管理,禁止“秉性不良”的中国人入学。秋瑾表示反对,十二月五日,为响应留学生的反对监督的集会,和十七个女留学生一起决心退学而离开了学校。   

  退留的时候,秋瑾把一本她爱读的自己写的诗集《白香词谱》留给了学校的舍监坂寄美都子。

  坂寄美都子说:   

  她(秋瑾)走了以后,没有来过信,但是,她走的时候留下一本《白香词谱》。(山口典子记录稿,原始复印件)

  这本词谱现收藏于实践女子学校图书馆内,承蒙日本学者们厚谊,复制了一册给我。这是一册由秋瑾亲手钞写而成的词谱,工整的楷书,录下一首首词,旁用红色符号,标明了词的平仄,优美的行书,书写了序言,实在是一本珍贵而又有意义的纪念品。   

  至于秋瑾第二次留学日本时的其他活动,以及实践女子学校的教学内容、课程设置、师资情况等等史实,本文就不赘述了,让有兴趣的学者去另外撰文吧。

  在我结束本文之际,我想说:非常感谢日本学者和朋友们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多宝贵资料,但是,这些资料大部分是回忆录,难免有记忆失误之处。(例如说王廷钧是浙江人,又把秋瑾的两个孩子误记为大的是儿子,小的是女儿)。但我认为这些回忆录大部分是可信的,尤其服部繁子的回忆录具有相当高的参考价值,她是当年秋瑾留日的见证人,而且回忆条理清晰,这大概跟她与丈夫共同撰写过《北京笼城日记》有关,这些资料大大补充了秋瑾留学日本的史实,使秋瑾的形象更加丰满。至于有些叙述与我们过去记载歧异之处,如秋瑾丈夫并非恶棍、秋瑾开始时所表现的脆弱与徬徨等等,究竟谁是谁非,当尊重历史。我们不能把英雄人物一味拔高。英雄走过的曲折道路,未必会伤害英雄高大形象,用秋瑾自己的话讲:“灰尘中也开花”,拿服部繁子的话说:“水底也有珠玉在闪光”。是啊,“圣人在飢饿时也是凡人”,秋瑾是人,而且是旧时代的女人,不必给她神化。象服部繁子等的记叙,倒才真正用事实本身为我们刻画出了一个有血有肉的秋瑾,想到她后来终于成长为一个轰轰烈烈的英雄,使我们更感到她的可爱,她的事迹可歌可泣。当然服部繁子所记的,只是她个人的所见所闻,还是有其局限性的,但不失为珍贵的史料。

  服部繁子还曾为秋瑾绘制了两幅像,都是用日本传统的画法,以顔料画在日本传统的纸上,这是两幅很传神的艺术作品,同时又是二件珍贵的历史文献,现收藏于服部繁子的女儿——贺来顺子先生家。感谢石田米子先生特地为我们摄成了彩色照片,更要感谢服部繁子的女儿贺来顺子先生慨然允赠,这是两幅尚未公开发表的作品。在此我将这两幅珍贵的画像连同拙作一起发表。(编者:画像因制版有困难,未能刊用。)

  (写于1985年1月6日,发表于《浙江辛亥革命回忆录》第三辑,《浙江文史资料选辑》第三十辑,浙江人民出版社,1985年9月,第1-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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