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留学日本史实重要补正(2)

辛亥革命网 2018-09-17 09:25 来源:《浙江辛亥革命回忆录》第三辑 作者:章念驰 查看:

秋瑾两次赴日留学,在她光辉的一生中是极重要的一页。这段史实,过去因受到资料限制,记述简略,说法不一。

  我看着她,有点可怜她,说:“秋瑾,你过份地沉溺于空想,渴求理想。家庭不是儿戏。丈夫越强暴越好,这是对家庭妇女的嘲弄。男子,强是其本分,但是有些是弱的,女子,弱是其本分,但有时是强的。你勉强地想战胜男子,正显示了你弱的本分。”秋瑾说:“但是,夫人,我难以忍受平平淡淡的生活,……”又说:“请问夫人,在万世一系的天子的日本国,对革命,您怎么看?”我说:“革命?秋瑾,我们日本是拥戴万世一系的天皇的国家,我们讨厌听到革命这种口号!”我脸显难色。秋瑾握着我手说;“不,我不是说日本。在我们中国,拥夷族为天子,我认为这是一种卑屈。”

  谈到这儿,我停止了话头,我看出这个妇女有过激的思想,革命是在中国的一种流行病,看来这个妇女也患了这种流行病。

  过了四、五天,我应邀访问秋瑾家。她家在前门外的浙江会馆的旁边的商店街的顶端,和官宦人家的官邸不一样,很简檏。秋瑾穿着女装出来迎接我,今天看上去才真是个王太太。书架上堆满着书物和衣类,屋角里瓜子殻和果皮散发出异样的气味,不能说很干净。秋瑾后面跟着她的丈夫,是个看上去较年轻的白面青年,温和的家庭青年,有点难为情似地行着礼。秋瑾低声对他说了句什么,他便又行了个礼出去了。好像是离开家了。秋瑾笑着说:“从满人的官宦人家来看,这真是个不清洁的小屋吧?但灰尘中也开花。”我笑着说:“水底也有珠玉在闪光。”秋瑾很高兴。秋瑾说:“您是孔子的信徒,我是异教徒,我们相互敬爱,真是不可思议。”我说想见见孩子,她说因为太吵,让老妈子带出去玩了。

   这一段长长的引文,对我们了解秋瑾留学前的思想状况是有益的,虽然服部繁子的回忆录跟我们过去看到的记载有不一致的地方,但很有参考价值。因为这段回忆告诉我们秋瑾并不是一开始就很成熟的,甚至是很幼稚的。她有一个从不成熟到成熟的过程,这才合乎实际,才比较自然。

  二、秋瑾为什么决定留学日本

  秋瑾为什么决定留学日本,这问题过去史家始终将直接原因归诸她再也无法与丈夫共同生活,说她丈夫王廷钧“趋炎附势,吹拍奉迎,终日在腐朽污浊的官场混迹;回家后,则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秋瑾这样一位豪侠善感的女子,被成天封锁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樊笼里,成为王廷钧的附属物和牺牲品,她怎么受得了?”(周芾棠、谢德铣:《巾帼英雄秋瑾》——浙江历史小丛书,1984年3月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间接的原因史家们则归于“亡国灭种事可哀,瓜分豆割逼人来”的形势,使秋瑾“把个人痛苦与广大妇女痛苦、祖国的苦痛联系起来了”,这时秋瑾在“妇女谈话会”中正好结识了“京师大学堂日籍教师服部博士的妻子服部繁子,他们向秋瑾介绍了日本强盛的原因与经过,讲述了日本女校的种种好处,再加上当时留学之风大盛,……秋瑾的心也跃跃欲试了。”(平慧善:《秋瑾》——中国历代名人传丛书,1984年3月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她决心不顾一切地出洋去留学,到国外去寻求真理,结识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郑云山:《秋瑾》——中国近代历史丛书,1980年5月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

  但是服部繁子回忆录则说秋瑾原来并没有留学日本的打算,而是希望赴美国留学,直到最后一刻,她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随服部去日本留学。如果这段回忆确实无误的话,则又是一段对研究秋瑾思想颇为重要的资料。兹将服部繁子的这段回忆摘录如下:   

  秋瑾说她早就向往美国,想在今年年内去美国学英语,这件事据说她丈夫也知道。我觉得她这个人去美国亦是理应的,就表示赞成。对于中国妇女,无论满汉,我都喜欢,尽管两者都有各自的特点,但我都喜欢。吴夫人、欧阳夫人等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个稍有着危险思想的秋瑾也是我不憎恨的朋友。

  从那以后,秋瑾不大来出席谈话会,但常常到我住所来讲一点英语和日语。

  日俄战争早就开始了,……战云越来越浓,……我决定夏天回日本去探亲,顺便把孩子带回去……。

  北京的夏天来得特别早。我做着回国准备。

  秋瑾来了,穿着白色的水手服,英姿飒爽,说是能与我同行非常高兴。我问:“秋瑾,你到美国去研究什么?”秋瑾说打算学法律。我说:“这也很好,但你到美国去认真研究一下妇女问题,怎么样?中国的家庭里妇女过多,这自古以来就是这样,但从今天来说,无论是从家庭平和上看,还是从经济上来看,都是无益的,这必须要改良。美国是人权发达的国家,正好研究这个问题。”秋瑾说:“家庭问题很多,研究这个问题没意思,在我国是皱纹受尊敬、白发受崇拜,这些都无法抗拒。我想干那些连男子都要喫惊的事。”我说:“你名誉心太重了,你所说的‘让人喫惊的事’,似乎并不是好事。”秋瑾摇摇头说:“太太,我常常那么感觉,但我不干坏事。”我说:“你认为不是坏事,或许就是坏事。”两人都笑了。秋瑾又说:“太太,我一直很向往美国,现在也还是这样,但最近我有点改变了主意,想到日本东京去。”我感到意外。

  秋瑾与平时有点不同,忸忸怩怩地说:“我也很想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新的主意,为什么曾经这么热衷去美国而现在又想到日本去了。太太,这恐怕是跟您交上朋友以后才发生的。我与太太,信仰的主义不同,但我们相互爱慕,正好比火与水,性质不同,但它们对人类的利害是相似的。过去,我不了解日本妇女,也没有任何兴趣,不要说日本妇女,连对日本也轻视。但跟您交上朋友以后,我就想到日本去看看,太太,带我去东京留学吧!”她说得很认真。我说,“你想到东京留学,我也应该希望你这样,但我不赞成。我们日本现在还是你所憎恶的尊敬皱纹、崇拜白发,所以对你是不适合的。你还是到美国去好,但美国是否符合你的主义,亦不可知。总之,我不赞成你到日本去留学,还是照原来想的去做吧!”我心里在想,把这样的妇女带到日本去教育好了,是很有意义的。这天,秋瑾没做出决定,我们就分手了。

  三、秋瑾丈夫对她留学的态度

  秋瑾的丈夫王廷钧,是一个小京官,史书素称秋瑾与他关系不睦,说王廷钧对秋瑾严同暴君——这些说法每每引起秋瑾后裔们抗议——特别在秋瑾留学问题上,王廷钧则是以反对派著称,据说“王廷钧一听说秋瑾要去留学,竭力反对,他一面讨好秋瑾,陪她选购字画、文物、古玩,请她看京戏,还送秋瑾玄狐皮披风与一只金香炉;一面暗中偷藏了秋瑾的珠帽、珠花等陪嫁首饰,以此来断絶秋瑾的经济来源。……但秋瑾心志已决,万难转回。……最后,王廷钧想用两个孩子来拉住秋瑾,秋瑾决然地说:“我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洋!’王廷钧知道秋瑾去意已决,任何办法都失败了,最后还是把儿子留下,让秋瑾带着女儿离去。”(平慧善《秋瑾》。)可是,服部繁子回忆录却说秋瑾的丈夫是个“善良温和的人,他从不干涉秋瑾的意志和行动的自由”,并且支持秋瑾出洋留学,甚至去哀求服部繁子同意带领秋瑾去日本。这个带有戏剧性的记载,孰是孰非,值得大家探讨。诚然,秋瑾在她书信中不止一次地谴责过她的丈夫,但是不是她的丈夫坏到如我们史书记载的那样程度,服部繁子的回忆毫无可信呢?我至少对秋瑾牺牲后,王廷钧终身未娶,临终还表示要与秋瑾合葬这一些事实,很难苟同那种‘以王廷钧的卑劣来显示秋瑾的高大’的说法。秋瑾作为第一个捐躯于民主革命的女子,其雄伟壮烈是毋需添枝加叶的;就好比邹容短暂而轰轰烈烈的一生,并不需要把他说成天生的叛逆者一样,因为邹容的离家赴日,并不是他对家庭的造反,而恰恰是受到他父亲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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