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革命前后我参加钦廉两次起义的回忆

　　钦廉一带，地处边陲，有清一代，该处的人民受到清廷压迫极深，因而人民对清廷的反抗力亦大。辛亥革命前，即曾发生过以刘思裕为首的“三那反抗糖捐”事件[1]，此是当时民间自发性抗捐运动，民意愤激，斗争十分激烈。以孙中山先生为领导的革命派，便乘这种机会，在钦廉一带发动革命起义。谈到反清的钦廉起义的史实，前后有过两次。第一次是1907年，即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史称“钦廉之役”。是役由胡毅生领导，王和顺、唐浦珠参加。第二次是1911年，即宣统三年（辛亥），史称钦防之役，由唐浦珠领导。有人误以为是黄明堂主持的，其实在时间上有先后的区别。黄明堂在民主革命中贡献很大，但他最初的活动是在镇南（睦南）关领导起义，他到钦防活动则在以后了。我前后追随唐浦珠和黄明堂多年，所知较多，现将我参加两次革命起义活动的经过情况，回忆如下。

　　丁未起义的失败

　　 粤省西部距离安南（今越南）极近，革命党人之在安南潜伏进行革命工作的很多，所以这一带包括钦州、廉州、防城等地区的革命气氛极为活跃。黄兴等人对于“三那反抗糖捐”事件即曾加以支援。黄兴潜居在安南从事民主革命，极为活跃，不少同盟会的会员由他主盟。为了使起义顺利进行，黄兴和清廷的钦廉兵备道兼钦防督办郭人漳密约，要求他里应外合响应革命。郭人漳虽和黄兴有中表之亲，但他是“三那事件”的刽子手，对黄兴的密约，假作答应，而实际是拥护清廷镇压革命的。

　　 1907年（光绪三十三年，丁未）阴历八月，距离“三那事件”被镇压平息后不久，孙中山派王和顺为“中华民国军”南军都督，率领二百余人，携带枪支到距离防城十余里路的蜈蚣岭隐蔽，配合“钦廉起义”。在这之前，防城大绿唐浦珠，原是清朝防城县大绿圩民团的团董（即是绅士），曾接到三那刘思裕发来的传单，号召他起来响应抗糖捐运动，他正欲动手，“三那事件”已告失败，遂再与王和顺取得联络，因此决定起义反正。他与王和顺配合，率所部大绿民团三十余人参加起义。同时发动了防城那勤圩人李春瑜和扶隆圩人吴庭梁率众加入。李、吴二人都是清朝的秀才，因受唐浦珠的劝说，抱着激昂的热情参加起义的。

　　 虽然历史上把丁未之役和辛亥之役分别称为“钦廉之役”和“钦防之役”，但是丁未之役，防城各地不是没有举动的，这正是我所要补充历史上记载不足的地方。1907年8月16日，王和顺会合唐浦珠所部一齐发动，向防城进攻。王和顺部首先到达县城攻入城里。防城县正堂的亲兵十长吴义，事前受到革命党人的联络，打开县衙的大门放革命军进衙，里应外合。王和顺率兵进入衙内，当堂拿获了防城知县宋渐元及其文案师爷，还有宋渐元的家属人等，总共十六名，一齐捆绑起来，押到防城街内大桥头正法。王和顺即日出布告安民，却自称为“张都督”。因他没有写出真实的姓名，后来的人就弄不清丁未年防城这次起义是什么人领导了。至于他为什么用“张都督”的名义呢，那就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了[2]。这时，唐浦珠的部队，在王和顺攻进了防城的时候，也跟着进防城城内驻扎。

　　 郭人漳与黄兴约定反正只是说的假话，并非真心响应革命，他在王和顺等起义第二天就领兵围攻防城。扬言“横直铲十塘路”（一塘十华里）。而在纵横百里之内，逢人就杀。他是“三那事件”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城内居民听到这消息，扶老携幼，纷纷到外乡逃避。清军管带张从燊，捕获了唐浦珠部的阮居廷，把阮枭首，将人头挂在闹市示众。阮居廷的儿子阮玉书誓报父仇，跟着唐浦珠参加抵抗清兵。八月十八日，唐澳浦等因受清军四面包围，寡不敌众，遂弃城逃去，重到安南侍机再起。人们称丁未之役为“钦廉之役”，过去的史书，没有收集防城起义的材料，其实它是与“钦廉之役”相配合，同时也是“钦廉之役”的一部分。

　　 那时，我在防城高等小学堂读书，和唐浦珠的儿子唐仙舟和唐浦珠的胞侄唐雨亭都是同族的叔侄关系。我称唐浦珠为“十公”，他比我高两辈。唐浦珠在丁未“防城之役”失败后退到安南侍机，唐仙舟和唐雨亭两个经常受唐浦珠之命到防城来活动，和我取得密切的联系，探听敌人的消息，同时并向乡人宣传革命。我在1910年（宣统二年）跟随他们到了安南，是年四月八日，在安南河内市河边街四号，由唐浦珠、张得清两位革命党人的介绍，参加了同盟会，是由黄兴主盟的。我加盟之后，仍旧回到防城读书。是年，我在防城高等小学毕业，因感到清廷政治的腐败无能，丧权辱国，民不聊生，便决心为革命事业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后来成为敢死炸弹队的队长。

　　辛亥钦州起义的失败

　　 1911年（宣统三年，辛亥）三月二十九日（阳历4月27日）广州黄花岗起义之后，全国震动。唐浦珠于九月间从安南经香港潜入广州，再由广州假道梧州经过广西境回钦州。他路过横县时又与当地人苏某（已忘名字）取得联系，进行活动。这时我在钦州受他命令进行地下工作，他在横县活动的情况，我不十分了解，但是知道他得到苏某的响应，征得革命同志百余人组成一队民军。这百余人携有九响毛瑟、曲尺手枪和炸弹等武器，由唐浦珠率领从横县出发推向钦、防，部队行至灵山、沙坪附近，遇到郭人漳所部，双方发生遭遇战。郭人漳的部队是清朝的所谓“新军”，虽有洋枪洋炮，但作战不力，士气不振（士气不振原因是黄花岗起义之后，各地革命风声很紧，许多“新军”受到革命党人宣传的影响，知道清室岌岌可危，对前途缺乏信心），被唐浦珠部队打得大败，百余“新军”从小路逃去，唐浦珠得以率众到达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