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梁之“虚君共和”方案浅析(5)
辛亥革命网 2011-03-19 00:00 来源: 作者:林辉锋 查看:
在政局急剧变动、民主共和为大势所趋的情况下,康、梁提出了“虚君共和”方案。虽然他们经过了精心策划,并费了很大的力量去运动,但是,“乃不料革命派方面,因为主张和立场的不同未能采纲,而袁世凯方面,则别有所图,虚与委蛇”,到1912年2月初(农历1911年十二月下旬),南北议和成功,清帝准备退位时,这个方案最终宣告破产。
袁世凯方面,他一方面操纵与革命派的谈判,一方面则紧锣密鼓地为取清自代作准备。他深知康、梁等人的政治能量,故组阁之后,便想延为己用,至少是和他们“虚与委蛇”,以减少其取清自代的阻力。当康、梁提出“虚君共和”方案时,袁世凯便耍起了多种手腕,他对罗悼晶称,“我自出山即抱定君主立宪,此时亦无可改变”,对“虚君共和”方案不置可否。在罗悼晶的追问下,他更说出了“我主张系君主立宪共和政体”的奇谈怪论。‘亚1他一边与革命党在上海讨价还价,一边不停地筹款,以加强自己的实力。就连跟他联系的罗悼晶都说,“吾党与之结合,当在不即不离之间,断无委身其中之理。……此时国体未能决以前,袁断不将真心出示吾党,亦无明助之理,但虚与委蛇可也”。袁世凯得到革命党推他为临时大总统的承诺之后,便转而逼迫清帝退位。此时,康、梁的主张也不知被他抛到那里去了。
革命党方面对康、梁“虚君共和”方案的态度就更加明确。尽管“虚君共和”制下,“君主不仅被剥夺了一切权力,而且像1946年后的日本天皇一样,被有意识地降为一个象征性的角色”,革命党人还是坚决反对。黄兴明确表示,“惟项城举事宜速,且须令中国为完全民国,不得令孤儿寡母尚拥虚位”,‘ “万勿使污秽君主名词,永远留臭于我民国”。‘361虽然梁启超幻想章太炎等能与之合作,但是章在他的回信中却明确表明他的反对态度,而且指出,“清帝犹在,而蒙古已宣告独立,是虽存清帝之号,未足以羁制蒙古也”,37]切中了康、梁等欲借民族问题宣传这一方案的用心。宋教仁等对康、梁一党更是拒而不见。‘38]无怪乎当时在革命党人中进行活动的盛先觉哀叹,“要之革党万不能就虚君共和之策,较温和如章太炎者,所说犹然,况其余乎”?圳当时,国内革命热情高涨,民主共和已是在所必行,康、梁提出的“虚君共和”显然与形势的发展背道而驰,因而深为时人所诟。“沪中宣告死刑,各报登遍,公岂不知之?有京官数人在沪,偶诋共和,即或絷或戕,……津中(民意>等报,彼党之明机关也,日描写康、梁丑态,昨又登梁微服人都,与袁密商,现匿袁处等”。[删康、梁如此,他们的手下的活动也受到革命党人的限制,罗悼晶在给梁启超的信中写到,“另一种谓暗杀党,列君主党名数十人,必尽杀之,佛苏名前列,其所亲函嘱勿来京。则宪在此究难安然,是以劝其赴津,渠在此亦无事可办”。南京临时政府成立后,孙中山就曾因为各省发生仇杀保皇党人的事,专函陈炯明等加以禁止。‘就连当时声名赫赫的汪兆铭因与康、梁等立宪人士有些瓜葛,也受到了舆论的攻击。在此情况下,康、梁试图实现以“虚君共和”方案来分化革命党,无异于痴人说梦。
康、梁一党与其他政治势力联系的情况又如何呢?武昌起义爆发后,张謇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已于九1911年11月中旬下定决心转向民主共和,‘训他认为“共和政体之成,已无可疑”,[删“环观世界,默察人心,舍共和无可为和平之结果,趋势也”。‘他虽然表示,“满、蒙、回、藏,幅员辽阔,风俗不~,共和政体能否统一,此诚绝大研究之问题也”,[盯]“然目下军事民政应接不遑,安能顾此?”]瞿鸿神狈0在革命爆发后“移居上海”,甚至躲进日本的保护中,对康、梁的主张干脆不予理睬。‘康、梁等通过麦孟华等人的关系,在岑春煊等两广、云南人士中进行了大量的活动,而且岑春煊也表现出了较高的热情,麦孟华在给梁的信中写到,“渠(指岑)极有意,且甚热,微窥之且似颇有布置……,龙、陆皆有书与彼,必有联络,旧部不少,一呼可‘集,故乡之盗,亦非所畏”。但是,在麦盂华、谭典虞等人看来岑春煊之流实在是靠不住,不仅龙济光等的军事实力值得怀疑,就是岑本人的政治能耐也难以令人满意。谭典虞在给梁的汇报中提到,“典至此历见彼中重要人物,察彼内情,大约与弟前书所云元异,纷乱无纪,饷械缺乏,战斗力极脆弱,无足言者。……土(土,指袁世凯)必穷极兵力,不可当矣”,认为岑春煊“天下多故,而瑟缩作新妇态,不亟吐握揽延英俊,吾知其无能为也”,联络他不过是觉得他“资地可用,尚不欲决绝之耳”。陋3当时远在海外的梁启超不能不受谭、麦等人的影响,加之“城北(指徐世昌)极主联公(指梁)。北谓公路(即袁世凯)力大,推公孝(似指岑春煊)则与公路绝(公路,公孝必不能合——原注),且恐南北之局自我而成,故仍主联公路,力主公孝事当少缓”,[53]岑春煊与袁世凯势不两立,这使得梁启超不得不在联袁与联岑之间做出选择。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联袁无疑比联岑更符合康、梁集团的利益,故虽然麦孟华等人继续在两广筹划,但当梁启超在权衡利弊后最终作出拥戴袁世凯的决定时,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到了1912年1月底,“虚君共和”方案遭到了彻底的失败。罗悼晶致梁的信中说,“此时‘虚君共和’字样,京中久已消灭矣。……平日所抱宗旨,己断断无丝毫之效矣。”不仅如此,他还哀叹“近日报中常发现‘虚君共和’字样,谓将来发表为虚君共和。其字面则同,其内容绝非,盖宣布共和后,仍留此虚君号以存旧君名义耳,非虚君共和政体也”。康、梁费尽心机策划的“虚君共和”方案,至此不过成了一种装饰品罢了。
“虚君共和”方案已经成功无望,在何去何从的问题上,康、梁之间出现了重大的分歧。杨天石先生在台湾发现的梁启超致康有为的密函未刊稿。为解决这个问题提供了重要线索。杨先生把此信的时间断为冯国瘴攻下汉阳(1911年II月7日)之后和良弼死讯公布(1912年1月28日)之前,[56]无疑是谨慎的。但是信里梁启超提到了蒙王及其他“人民团体”敦迫他回国之事,而蒙王的通电是1912年1月24日(农历十二月初六)发出的,因此此信的时间似应与杨先生在文中提到的另一信的时间(杨先生断之为1月24后数日)大致相仿,也可推到1月24日以后。结合康、梁运动“虚君共和”方案的事实,我们不妨可以推断,武昌起义爆发后,康、梁先是准备发动军事政变,失败之后,两人即转而倡导“虚君共和”,等到“虚君共和”方案宣告破产之际,康、梁才产生了根本性的分歧。康有为试图联合满族亲贵,再次密谋发动政变,以铲除袁世凯;而此时的梁启超则由原来的“和袁”、“联袁”转为拥戴袁世凯出任临时大总统。罗悼最言,“试思须磨所策划,均以为完满,一出发后,机局全然变更,无益费精神,亦大可不必矣”,所谓“须磨所策划”,似亦可释为康、梁策划的“虚君共和”方案。至于两人产生分岐的具体情况,杨先生在文中已说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