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象辕《华楼图记》(3)
辛亥革命网 2012-07-16 00:00 来源：辛亥革命网 作者：王桂云 查看：
初十日赴上宫，取路天门桥。天门桥者，一石跨两山之崖，西昂东低，圆脊隆起，下临深谷，巉岩之石，长二三十步。余疾行既过而仆，守山者杖引之乃起立。弟见而骇甚，前挽后推，匍匐以过，乃从容至上宫矣。上宫亦临海倚山，其西南涧龙潭湾者，水自悬崖泻下，高可二丈，下通八水河，以入于海。闻其北亦有海印寺故址，镌大字岩壁间，问之往来采药人，无一知者。此殆不足信。明霞洞在上宫之北，山不险而凭者高，修竹夹道，曲折人寺。左道人导人后殿，得观其北斗经，始知乩术焚香净坛诸咒，皆原道藏。出坐殿前石上，远见两峰豁开，中现大海澄烟，与山俱起，与天俱高。方知云垂海立，字字入妙也。左道人曰：“余年力已衰，不敢复作出石想。”然指点山海，共话沧桑，即是蓬壶小游仙耳。议论既洽，稍稍以宗门事引之。辞曰：“余目不识丁，安闻真常？若云村张道人在此，庶为子之师友，今葛村住持去矣。然山中人无其敌也。”余叩以所耳食者。则称子午轮之说，为丹事要妙。子轮者，初时定静，见白光晶莹如月，久而红轮出，必有魔魅横生。大力量者，但以不见不闻处之，即夺关竟过矣。按其所论，与傅商岩口授经，二物之说暗合，彼无子午之名耳。然潭底日红，山头月白，则紫阳又谓红轮先见，阴汞秉阳丹之气，于昆仑下峰，乍现月形，其红白先后不同，是又未能猝解矣。通北山巅为玄真洞，形模如大圆壳，游者称为奇观。余谓洞之奇者，必嵚崎其外，谽岈其内，深邃幽窈，孔窍旁出，玉笈石室之藏，魑魅龙蛇之守，裹粮秉炬，十人偕进，乃为称意耳。夫石涡或攒蜂房，虫蚀亦留木痕，山有一卵之洞，其理亦犹是耳。夫何称焉？辞道人复回上宫，观其寺西所隐岩壑，长春真人石刻诗章，亦未能遍览也。
十一日，去上宫，西下登遥。高山惟云随，空谷无人踪。石老径荒，水涸树稀，且藉手中拄杖，度我足下礯确。更不知何时山尽忽逢林，且向横峰顶上来也。缘谷登攀，自谓此山尽处，当得坦途，乃渐上而见一石人头，又渐上而见其肩，若老叟侧立女墙外者，指谓弟曰：“此山行且未艾也。”及蹑冈脊，浓云自涧底追来，所见石叟峰下，峰峦重叠，隐隐云中无数。而自东追来之云，忽然漫天生白，山海俱隐，其白气驶过左右者，又若野烟逐风，咫尺襟袖间。与弟少憩片时，亦乃追云西下。更行四五里，目前皆迷，隐隐闻雾中火器声，知人烟近矣。及山尽得路，天乃依旧清明，嫩日向午。路经喇嘛象子，其石新嫩，妙现黄白，乱斧细效，水涡曲通，骈肩联脊，有如象蹲、狮伏、鹿突、牛羼之状，潮大则没其顶，潮落则滩上之沙，介然开一行径，蛎房往往得之石间也。入山以来，未见如此之石，以为风景似葱岭道上，为摩挲流连者久之。至登遥，妇女靓妆立街巷，以观葬者。余人食肆，犹来聚观。昔东坡雨行戴笠，犬从而吠，儿童从而笑。坡曰：“吠所怪也，笑所怪也。”此亦见所未见也。午后至聚仙宫，寺宇无可观。而左右两山，如拱卫，对面南山如屏障，巽坤见海若门户，其形势则得矣。晚至旱河庵，道人饮酒大醉，其弟子无留客意，但令少偃息。俄闻有弹其北牖者，村妇音也。云：“为师新制履来，室无人我将入矣。”一童应云：“无之。”其人审谛云：“彼卧者何人？”已乃寂然。余呼弟起出走，醉道人追送，已在寺门外矣。遂至旱河酒肆宿焉。夜雨屋漏，人多地逼，一夜不成眠。
十二日早行。经横担村。见山色净揩，溪流添碧，雨后风物，倍觉宜人。拟入南九水。弟乃辞去回馆，而余遂独醉华阴市上。自此一宿歇佛寺，去家二十里耳。山游十日，未遇一人，独念左道人亟称云村炼师，倘其人已获超证，隐名陆沉，未可知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