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统与孙中山的交往探析

　　一般认为，王统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孙中山，率先宣誓加入中华革命党，后又被孙中山任命为中华革命军海军总司令，但王统后来如何则不清楚。这说明有关王统的材料十分稀缺，对王统的生平经历不是很清楚。那么，王统的生平经历如何？他与孙中山的关系又如何？本文以近年来问世的史料为依据，对上述问题进行解密。

　　王统（1884年—1957年），浙江永嘉县场二都（今温州市龙湾区）人。1902年，王统自费到日本留学，先后就读于正则英语学校、成城补习学校，学习日语、英语等课程。后升入东京商船学校学习航海技术。因为王统成绩优秀，受到学校一日本教官的激赏，并把王统招为自己的女婿。王统遂在日本东京成家立业，后取日本名武田健子，又称津田良夫。

　　孙中山最忠实热情的追随者

　　据王统回忆，他是1913年在东京见到中国民主革命的领袖孙中山的。他说：“1903年在东京，我第一次看见中山先生。见面时，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那么有力，没有虚言套语。第一次就给我一个非常亲切、深刻的印象。”可以说，这一次与孙中山的握手改变了王统一生的命运，在此后的20多年里，他成为孙中山最忠实热情的追随者之一。

　　1905年8月，中国同盟会在日本东京成立，王统立即加入，成为同盟会最早的成员之一。由于王统在日本多年且在日本成家，日语娴熟，顺理成章成为孙中山的日语翻译员，并经常为孙中山办理相关的交涉活动。

　　1911年武昌起义爆发，王统立即回国参加革命，先到上海，协助同盟会及中部总会在上海的负责人陈其美（字英士），参与上海的光复活动。在上海顺利光复后，王统又回到永嘉老家，同留日同学陈颂英等联络，在温州城区及邻近的乐清县组织民团与敢死队，顺利地光复了这些地区。在浙南光复后，王统又马不停蹄北上，在上海率领部分敢死队成员参加江浙联军攻打南京战役，并立下战功。

　　1912年元旦，中华民国南京临时政府在南京宣布成立，孙中山宣誓就任临时大总统，王统被任命为南京临时政府海军部参谋。1913年，“二次革命”爆发，王统随黄兴等到南京参加讨袁战役，由于敌我力量对比悬殊，高级将领无心恋战，江苏讨袁军很快失败，主帅黄兴从南京出走，王统从南京回到上海，随侍在孙中山身边，准备流亡日本。1913年8月4日，王统随侍孙中山、胡汉民等由福建省福州马尾港乘坐日本轮船抚顺丸前往台湾基隆港，5日从基隆港换乘日本轮船信浓丸前往日本神户，9日抵达神户，18日抵达东京。

　　中华革命党的第一批党员

　　从这时起至1916年4月王统奉命回国，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是王统与孙中山来往最密切的时期，也是王统革命生涯中最显赫的时期。据日本外务省的史料记载，在日本近两年里，王统前后访问孙中山达134次之多。其中有多次是王统带上日籍夫人一起拜访孙中山，还有几次是王统日籍妻子单独拜访孙中山的。孙中山本人也先后6次到东京赤坂区王统的寓所看望王统夫妇，其中至少有两次是登门看望患病中的王统。孙中山每次到王统的住宅，王统的日籍妻子都要做一顿日本料理款待孙中山，可见孙中山与王统夫妇的关系非同一般。王统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为孙中山做了以下几方面的工作：

　　第一，率先宣誓加入中华革命党，打破组党僵局。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后，孙中山、黄兴等国民党主要领导人流亡日本。孙中山到达日本后，总结失败的经验教训，认为民国元年成立的国民党组织涣散，如一盘散沙，这样的党不能领导革命取得胜利。他决心解散国民党，组织中华革命党，并规定严格的纪律，入党的党员必须打手摸，宣誓服从领袖，以防止投机分子入党。对于孙中山的做法，党内高层认为矫枉过正，意见分歧很大，形成僵局。在这种背景下，王统与黄元秀、朱卓文、陆惠生、马素等人于1913年9月27日在孙中山面前履行了全部入党手续，成为中华革命党的第一批党员，孙中山是介绍人兼主盟人。王统宣读的入党的《誓约》如下：“立誓人王统，为救中国危亡，拯生生痛苦，愿牺牲一己之生命、自由、权利，附从孙先生，再举革命，务达民权、民生两主义，并创制五权宪法，使政治修明，民生乐利，措国基于巩固，维世界之和平，特诚谨矢誓如左：一、实行宗旨；二、服从命令；三、尽忠职务；四、严守秘密；五、誓共生死。从兹永守此约，至死不渝。如有贰心，甘受极刑。”王统等人带了头，流亡在海外的革命党人纷纷加入中华革命党，聚集到以孙中山为首的中华革命党旗帜下来。孙中山为此欣慰地说：“吾党分崩之象悉已消灭。”

　　第二，王统全程参与了孙中山筹备组织中华革命党以及制订党章、方略等一系列文件的会议与讨论活动。1914年9月20日，孙中山在东京的寓所主持了制订《中华革命党方略》第一次讨论会，王统与胡汉民、廖仲恺、居正、戴季陶等参加。到12月16日，共开会讨论了17次，王统均参加。这也可以看出王统在孙中山心目中的地位。

　　第三，王统与戴季陶作为孙中山的主要日语翻译，参与了孙中山在日本的重要外交活动。例如，1914年5月11日，王统陪同孙中山、胡汉民以及萱野长知到向岛访问中国兴业公司发起人兼顾问、日本大财阀大仓喜八郎，寻求日本财阀对中国革命的支持。大仓喜八郎设晚宴款待孙中山一行，王统为此写了《侍孙中山先生赴隅田川大仓宴》诗，诗云：“侍驾隅田畔，春风开晚霞。樱红流日夜，景昃逐清华。一盏临川醉，三弦并席歌。佳人情脉脉，绝国意如何？”1914年9月12日，王统与胡汉民、陈其美、戴季陶、田桐等陪同孙中山礼节性拜访日本要人头山满等。12月2日，王统陪同孙中山、陈其美与山田纯三郎密谈。12月5日，王统介绍新井有信、中村利胜拜访孙中山。1915年2月12日，王统陪同孙中山拜访头山满有所商谈。3月12日，陪东京日日新闻社记者访问孙中山。10月19日，王统受孙中山之命负责秘密招募日本海军军人，前往中国南部参加三次革命。1915年底，孙中山在王统寓所秘密会见了日本陆军参谋总长上原勇作。1916年2月27日，王统陪同孙中山等赴日本印刷业主田中处，校正托彼绘制之中国近海地图。

　　第四，王统受孙中山委托向日本有关方面筹款借钱，资助革命活动。1916年1月18日，王统陪同孙中山与日人矢野三郎商谈借款6万日元作为军费，日人萱野长知在座。1916年3月7日，由王统介绍接洽后，王统与廖仲恺陪同孙中山访问日俄贸易社社长松岛重太郎，商讨借款问题。他们一起商谈向日本矿业资本家久原房之助借款事宜，经多次协商，王统于1916年3月8日借到20万日元。3月16日，孙中山又与王统联名收到30万日元，4月8日和4月27日，孙中山又收到10万日元。通过久原房之助，日本共贷给孙中山140万日元。王统作为孙中山与松岛重太郎、久原房之助的牵线人，给孙中山提供了重大帮助。

　　第五，发展中华革命党党员。例如，1914年7月间，袁世凯政府派遣45名海军下级军官到日本海军基地横须贺“津轻”号军舰上受训。孙中山鉴于王统是海军专业出身、民国初年又担任过海军总司令部参谋，便派遣王统前往横须贺基地与袁世凯派来的45名海军军官接触，在他们中间相机发展中华革命党党员。由于受到多方监视，王统不能自由活动，每次只能作短暂会见。7月14日，王统终于得到机会与其中的18名军官（候补少尉）见面，说服多数人宣誓加入中华革命党。

　　襄赞革命 累著勋劳

　　护国战争打响后，孙中山委任陈其美为江浙皖赣中华革命军四省总司令，统一指挥四省的反袁军事行动，并指导江西等省的军事，试图在国内建立反袁基地。陈其美活动的重点之一就是策反驻扎上海吴淞的北洋海军舰队。陈其美从日本回到上海后，孙中山命王统负责制订了策反北洋海军的计划，并由孙中山电告陈其美照王统拟定的计划实行。但历时数月，陈其美策反北洋海军的行动并没有取得进展，孙中山一再电询进展情况，陈其美一筹莫展。为此，孙中山决定启用王统，于1916年4月间任命他为中华革命军海军总司令，令他回上海全权主持策反北洋海军各舰队事宜。4月16日，孙中山还电告陈其美、王统指示方略。电报云：“英士、统一两兄鉴：闻王（统）兄到沪，嘉慰无极。自后海军事悉由王（统）兄指挥，务望两兄协力。得军舰，即先将（上海）机器局袭取，立吾党基础。”孙中山还电告陈其美，上海的反袁军事行动当等待王统策反北洋海军得手后再进行。可见，孙中山对王统寄予了厚望。王统奉令后，率领在日本招募的一批退役海军军人，自东京来到上海，策动北洋海军起义。经过周密策划，王统计划夺取上海的策电号军舰，然后将策电号军舰开往吴淞，从吴淞炮击上海市区的兵工厂——上海机器制造局，在得手后，陈其美指挥陆战部队立即出动一举占领整个上海。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王统指挥的行动还是遭到了失败。王统本人在激战中身负重伤从军舰上坠落大海中，后为渔民救起。事后当事人分析失败的原因是：“因为该舰之内应者的过错，我们部队的一部分登陆时，竟开枪毙命两人，其余者统统败退。”此次行动失败后，已经从日本回到上海的孙中山很失望，责备王统“过分热心而近似性急”。王统身负重伤又受到孙中山的批评，内心很难受，后来他提笔写下了《淞沪之役》二首，诗云：“人情多变诈，耿介委荒林。夙夜三方契，一朝各异心。独逢淹没苦，谁白含忠深？陈志既无道，忳忳痛至今。江离虽寂寞，辟芷亦无成。徒耻三秋献，空违知己情。易初羞士节，改忿谢先生。自抑江湖去，孤帆万里征。”

　　1916年5月中旬，王统离开上海回到日本，先在大阪住了一段时间，6月17日回到东京。在此之前，袁世凯在举国上下一片讨伐声中死去，反袁革命暂时告一段落。7月19日，王统回国。1917年9月，孙中山在广州建立中华民国护法军政府，孙中山自任军政府大元帅，任命王统为军政府海军总部参谋。

　　孙中山被西南军阀排挤离开广州后，王统也随后回到了上海，先后在上海轮船招商局和航政局任职，也曾一度在大学任教，讲授海商法课程。当初王统回国时，日籍妻子及其三个儿子均留在了日本。1919年春，王统又娶了江苏南汇县闵曾帆的次女闵秀文。

　　1925年3月，孙中山在北京协和医院病危，王统闻讯特地赶到北京向领袖告别，他回忆当时情形说：“走到先生的病床前，我勉强安慰了几句，先生睁开眼睛点点头”。

　　王统一生虽无赫赫之名，但正如时人评价他的“襄赞革命，累著勋劳”，这个评价应该是很中肯的。

　　（作者单位：浙江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