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一位不能被遗忘的历史人物

张之洞博物馆内景

　　首先呢，“清末新政”及“湖北新政”这两个概念，不是我们后人加上去的，在清末的时候，就已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概念。具体来说，湖北新政是清朝从19世纪60年代开始的洋务运动的后期在湖北的一个展现，同时又处于清朝最后十年（1902-1912），被称作“清末新政”或者是“晚清新政”的时期。

　　张之洞在其仕途的前十年主要担任学官，曾是浙江副考官、湖北学政、四川学政，当然有几年是在做京官。在这一段时间，张之洞还没有进入洋务大吏的行列，他基本属于清流党人。所谓清流党人是持一种比较保守的政治态度的，对于洋务运动持批评态度。

　　1880年，张之洞出任山西巡抚，成为了封疆大吏。他在这个时候接触到了社会的实际，开始从清流党人向洋务大吏转化。1889年，张之洞从两广总督调任湖广总督，首要任务便是主持修筑卢广铁路，也就是京汉铁路。自此，张之洞担任湖广总督一职长达十八年，这在清朝特别是晚清，是非常罕见的。

　　正是这十八年的时间，让张之洞能够在湖北做出一番近代化建设的事业，也在中国近代史上留下了重要的篇章。这期间张之洞做的事情很多，我把它归纳为三个方面，一是兴实业；二是练新军，操练近代化的新式军队；第三个方面就是办近代性的文化教育事业。

　　我们先来从兴实业方面，看看他所做的工作。

　　张之洞调任湖广总督所肩负的一个任务，便是监督修筑卢汉铁路（京汉铁路）。卢汉铁路是中国第一条在腹地的、长达千公里的铁路，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起的。修铁路就需要铁轨，就需要有钢铁工业。从这个角度出发，张之洞向清政府请求，把他在担任两广总督时向英国使臣订购的炼钢设备转运至湖北。

　　接任张之洞担任两广总督的，正是李鸿章的哥哥李汉章，他深知新式的钢铁工业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包括资金、技术及销售等问题。设备问题解决后，张之洞聘请比利时、英国等西方国家的专家前来勘探选址，最终将钢铁厂定址于汉阳。定址于此，张之洞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因为汉阳的陆路交通、水路交通十分便利，铁矿、煤炭以及石灰石，都可以沿长江直接运抵。

　　中国近代史上重要的工业企业——汉阳铁厂，就这样诞生了，高炉于1893年产出钢铁。采铁矿、采煤矿，高炉及轧钢厂，一家近代性的钢铁联合企业就此诞生。汉阳铁厂不仅仅是中国的第一家近代化的钢铁联合企业，也是亚洲第一家，这是很了不起的。

　　19世纪末期至20世纪初的二十多年里，中国90%~95%的新式钢铁产自汉阳。

　　第二个方面，就是练新军。在与西方列强的多次战争中，张之洞深感中国军事装备的落后。张之洞在汉阳建立了湖北枪炮厂，就是后来我们熟悉的汉阳兵工厂。汉阳兵工厂生产的枪炮，被称为“汉阳造”。

　　经历甲午战争的惨败后，清政府清楚军制不改不行，于是颁布了一个总体的、全国性的军事改革方案。张之洞的军队改革走在了全国的前面，他聘请了日本的教官，在军队的人员选拔上也不同以往，除了要求身体健康，还得品性端正，不要那些泼皮无赖之类的。

　　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要求从军者具备一定的文化水平，因为需要掌握现代化的军事装备。当时恰逢1905年的科举制废除，读书人没了出路，有的选择经商，但大量的、年轻的读书人选择投笔从戎，进入湖北新军。这样一来，湖北新军可以说是中国近代文化程度最高的一支军队，这也为后来的辛亥革命武装起义埋下伏笔。

　　张之洞十分重视军事教育，他在湖北建立了一系列的军事学堂，还从学员中选拔一批前往日本留学，像吴禄贞（同盟会重要成员、辛亥革命烈士）等一批革命军事将领，都是从这些学生中走出。在张之洞的一系列举措下，湖北新军可谓是当时全国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另一个就是袁世凯操练的北洋六镇。

　　所以说张之洞在湖北新政的第二个方面，也是颇有成效的。

　　第三个方面便是办教育。张之洞经常感叹，他办的洋务运动缺乏人才，缺乏受过新式教育洗礼的人才。于是他着手开办各式专修学校，如工业学堂、农务学堂等等，后来又去开办幼稚园、小学、中学。这使得张之洞在晚清赢得了声誉，后来清政府为了修学制，特地将他借调进京。而我们今天采用的教育学制，基本是在当初的基础上发展过来的。

　　武汉现在的诸多高等学府，如华中农业大学、武汉科技大学，都与张之所创办的学堂有着直接联系。而中国最好的图书馆之一——湖北省图书馆，也是如此。这些人才，在日后中国的近现代民族革命及经济文化建设当中，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而这些受过新式教育的年轻人，许多在日后投身辛亥革命，成为推翻清朝帝制的利剑。

张之洞博物馆外景

　　孙中山在1912年辞去临时大总统之后，来到武汉首义之区参观访问，他见到武汉的这些工厂、学校之后，感叹张之洞是“不言革命之大革命家！”张之洞当然不会赞成革命，但他的新事业，他的练新军，他的办文教，为辛亥年的那场革命的爆发奠定了基础。所以说张之洞是无言革命的革命家，而且是大革命家，我觉得这个说法还是符合历史辩证法的。

　　（整理自冯天瑜在2020“书香江城——云直播”阅读分享活动中的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