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后孙中山寻求救国新途径

辛亥革命网 2019-11-07 09:48 来源:团结报 作者:戴鞍钢 查看:

陈炯明叛变,对孙中山的打击是沉重的。但即使面对来自革命阵营内部的这种残酷打击,孙中山的革命决心仍坚韧不拔。

  一、心怀鬼胎的陈炯明

  1918年,孙中山遭南北军阀排挤,愤而离粤赴沪,但他并未气馁,仍坚持他的救国事业。他着手整顿革命队伍,在1919年10月将中华革命党改组为中国国民党,宣布“以巩固共和、实行三民主义为宗旨”。1920年冬,接受其主张的陈炯明率驻在闽南漳州的粤军打回了广东,驱逐了盘踞广州的西南军阀势力。同年11月,孙中山从上海启程南下,重新在广州建立并领导旨在维护《临时约法》的军政府。

  1921年4月4日,国会非常会议在广州举行,选举孙中山为非常大总统。5月5日,孙中山正式就职。随即挥师进军广西,铲除割据广西的桂系军阀势力,陆荣廷等桂系军阀仓皇逃往越南。接着,孙中山在桂林建立了北伐大本营,准备率军北上,讨伐盘踞各地和占据北京的北洋军阀。1922年2月3日,孙中山正式发布了进军命令。6月13日,北伐军攻克赣南重镇赣州,接着又直指南昌。这时,陈炯明却在广州悍然发动兵变,欲将孙中山置于死地。

  陈炯明原是清朝的一名秀才,1909年加入了同盟会,武昌起义后担任广东副都督、代理都督。以后在孙中山的扶持下,担任粤军总司令。孙中山对这支2万余人的军队十分重视,曾亲自批准全体官兵宣誓加入国民党,期望他们成为一支可以信赖的革命军队。但是,陈炯明对革命并非真心实意,随着自己实力的壮大,他逐步向新军阀蜕变,也想在广东割据称雄。国民党元老马超俊忆述:“陈炯明自视甚高,夜郎自大,对总理(孙中山)并不忠实”;傅秉常也忆:“炯明守旧、刚愎,状类军阀”(《马超俊、傅秉常口述自传》,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16年版,第33、86页)。

  陈炯明对孙中山的北伐命令阳奉阴违,不愿派兵参加北伐和接济北伐部队。当时在中国从事情报工作的俄共(布)党员索科洛夫·斯特拉霍夫记述:“孙逸仙博士在一次会议上说,他认为中国人民的主要敌人,是聚集在张作霖将军周围的那些军阀,需要从政治上把这些人消灭,因此同他们只有一句话——战争。所以他建议,作为现时政治形势的公式就是准备同北京作战。在这个问题上,一段时间在政府内部意见不一。陈炯明认为,现时任务不是同北京作战,而是在广州巩固政权的内部”(“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卷,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版,第60页)。甚至以隐退来抗衡孙中山的北伐主张,以革命大局为重的孙中山苦口婆心地开导陈炯明:“革命既无半途而废之理……望兄速取消退隐之志,投袂而兴,终始国事”(《民国日报》1922年5月8日)。

  但陈炯明对孙中山的劝告置若罔闻,1922年4月5日,美国驻华公使雪曼密电美国国务卿:“陈炯明虽然屡次否认,但我怀疑他与孙中山在政策上能相融洽”(段云章等:《孙文与陈炯明史事编年(增订本)》,广东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464页)。4月28日,美国驻华使馆武官描述:“孙、陈之分裂与日俱增。事实证明,陈炯明不仅不赞成北伐,而且也没有给孙予有效的支持。陈部全在广东和广西的西江流域,陈的军队无一随孙而去,且也无意要他们参加北伐”(同上,第488—489页)。不仅如此,陈炯明还在暗中与北洋军阀等联络,阻挠破坏孙中山的北伐,广东省档案馆藏粤海关档案载,1922年5月2日英国人的情报显示,陈炯明早已与北洋军阀吴佩孚及云南军阀唐继尧结盟(黄宇和:《孙文革命:圣经和易经》,广东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第495页)。

  二、陈炯明密谋和兵变

  更可怕的是,陈炯明还动了杀机,并暗中布置。1922年4月9日,陈炯明下令凡进入其广州官署的军官均须搜身,“而通行暗号每日改换两次”(《孙文与陈炯明史事编年(增订本)》,第464—465页)。4月18日,粤海关情报称:“陈与孙重新和好已无希望,两者之间的冲突似乎不久即会发生”;5月27日,其又记述,陈炯明的部队“占领了石井军火库,在该部控制下的新街铁路站以南一带,士兵们昼夜不停地抢修碉堡和战壕”(同上,第470页)。4月26日,孙中山在广州会见少年共产国际代表达林,谈到他与陈炯明的关系:他反对我,反对共和国总统,反对人民的意志。如果他一定不服从,那么他将被消灭,没有任何和解可谈”(桑兵主编:《孙中山史事编年》第八卷,中华书局2017年版,第4281页)。

  6月13日,北伐军占领江西赣州,缴获陈炯明与北洋军阀暗中来往的多份密件。陈炯明狗急跳墙,密令所部加紧兵变的部署,并于次日在石龙召集将领密议兵变。

  1922年6月16日凌晨2时,陈炯明在广州突然发动武装叛乱,宣布取消广州军政府,派兵大肆劫掠各重要机关,断绝广州与外界交通,并炮击总统府和孙中山在观音山的住所粤秀楼。当时,广州城内陈炯明的部队有25000人,而孙中山掌握的警卫团总共才500人,力量悬殊。

  事变前夕,有人向孙中山报告了陈炯明谋叛的消息,情况非常紧急。在周围人的劝告下,当叛军向粤秀楼进发时,孙中山在卫士长马湘等人的护卫下,化装出走。事后马湘回忆说:“中山先生由越秀山小路到达德宣路,即见有许多陈炯明部队向总统府进发。当走到惠爱路时,正欲横过马路入桂香街,却被陈军的哨兵拦阻不准通过。林直勉对他们说:‘我的母亲患了重病,请这位医生到家里诊治。’但他们仍不许通过。林直勉又说:‘我们住在高第街,你们如不信,就请一齐和我们到家里看看。’哨兵望望中山先生穿了一件夏布长衫,戴墨晶眼镜,像一个医生,就让我们通过。及到靖海路,又遇见陈炯明叛军,中山先生态度从容镇定,叛军没有怀疑,便又通过了。遂一直沿长堤至海珠海军司令部,再乘小电船登上军舰。”真是惊心动魄,死里逃生。

  孙中山撤离时,宋庆龄为了减少叛军的注意力,让孙中山顺利脱险,坚持要孙中山先走,自己勇敢地和一些卫兵留守粤秀楼,后又转至总统府。直到下午4时,才在2名卫士和1名副官的护卫下,突破叛军包围,于次日晨辗转来到黄埔与孙中山会合。当时的危急情形,宋庆龄曾有追述:“自从八时至下午四时,我们无异葬身炮火连天的地狱里。流弹不停的四射。有一次在我离一房间几分钟后,房顶中弹,整个陷下。这时我准备随时就要中弹毙命。”当时怀有身孕的宋庆龄不幸流产,后终身未孕。在这次叛乱中,孙中山的很多著述手稿和来往函电,仓促中未及带出,惨遭毁弃,后来孙中山忆及仍痛惜不已。

  三、孙中山寻求救国新途径

  孙中山脱险后,“先后登楚豫、永丰各舰,率舰队讨伐陈炯明”(胡汉民:《胡汉民自传》,中华书局2016年版,第134页)。其间,陈炯明曾企图用水雷炸毁永丰舰,杀害孙中山。适值珠江涨潮,水雷飘移,在永丰舰远处爆炸,其阴谋未能得逞。50多天里,孙中山一直冒着叛军枪弹,顶着酷暑骄阳,在狭小闷热的永丰舰舱房里,指挥海军官兵与叛军相持对峙,等待北伐军回师合击,平定叛乱。但是,奉命从江西回粤救援的北伐军,在韶关一带受到陈炯明部队和北洋军的前后夹击,伤亡很大,不得不退回江西。3艘海军舰只也在陈炯明重金诱惑下,偷偷脱离了孙中山的指挥。孙中山见原定的平叛作战计划不再能实现,继续滞留在广州只能作无谓牺牲,于是决定离开广州前往上海,设法积聚力量,再作打算。这样,孙中山领导的第二次护法运动又告失败。

  陈炯明叛变,对孙中山的打击是沉重的。1922年9月18日,他《致海外同志书》痛斥陈炯明的背信弃义:“文率同志为民国而奋斗垂三十年,中间出死入生,失败之数不可偻指,顾失败之惨酷未有甚于此役者。盖历次失败虽原因不一,而其究竟则为失败于敌人。此役则敌人已为我屈,所代敌人而兴者,乃为十余年卵翼之陈炯明,且其阴毒凶狠,凡敌人所不忍为者”(《孙中山全集》第6卷,第555页)。陈炯明追随孙中山多年,他所率领的粤军,是孙中山一手扶持起来的,满心希望这支军队可以成为革命武装力量。粤军打回广东后,孙中山对陈炯明期望更大。其实,孙中山对陈炯明的人品并非全无认识,他在1915年的一封信里谈到陈炯明时,认为“此人险诈,难与共事”。但是,孙中山还是抱着良好的愿望,信任和重用陈炯明,不料最后竟险遭其毒手。孙中山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1924年12月1日他北上赴北京途经日本,有记者问:“陈炯明何以反叛先生呢?”孙中山答:“因为图个人的私利,勾通了吴佩孚”(《孙中山文集》,团结出版社2016年版,第397页)。

  但即使面对来自革命阵营内部的这种残酷打击,孙中山的革命决心仍坚韧不拔,他斩钉截铁地强调:“疾风知劲草,盘根错节然后辨利器。凡我同志,此时尤当艰贞蒙难,最后之胜利终归于最后之努力者。”他还题赠共同经历此次危难的宋庆龄条幅,表达真挚深情和坚定抱负:“精诚无间同忧乐,笃爱有缘共死生。庆龄贤妻鉴”(《孙中山文集》,团结出版社2016年版,第695页)。在拯救祖国的坎坷征途上,孙中山继续摸索前进着。有学者依据新见史料指出,1922年陈炯明部兵变,是改变中国历史发展走向的重大事件。自兵变至次年1月26日《孙文越飞宣言》发表,其间从孙中山与代表共产国际、苏俄及中共的达林、齐契林、马林、越飞、格克尔、列宁、李大钊等人的谈话、通信和宣言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孙中山联俄外交是陈炯明兵变的结果(李吉奎:《〈孙中山全集续编〉能为孙中山研究贡献什么》,《中华读书报》2018年1月31日,第9版)。随之而来的是联俄联共扶助农工政策的酝酿和推进,中国革命因此也翻开新的一页。

  陈炯明的叛变,也是促使孙中山在实现国共合作后,决定创建黄埔军校的重要原因。1924年元旦,孙中山在广州举行授勋典礼,奖励在陈炯明叛变时英勇反击的马湘等卫士,并讲演强调:“革命军的力量,是和别种军队不同的,必要能以一当十,才算合格。用几百人可以敌几千人,那才算是本事。如果不能,便是大耻辱,便不算得是革命军。前年观音山的卫士,便是以一当百的革命军,所以值得本大元帅来奖赏。”他指出:“民国成立以来,我理想上的革命军,只有这次观音山的卫士足以当之。这种奋斗的精神,实在不可磨灭”(《孙中山史事编年》第十卷,第5059页)。1924年6月16日即陈炯明叛变两周年之际,黄埔军校正式举行了开学典礼。曾是黄埔军校首期学生的徐向前元帅忆述,孙中山偕夫人宋庆龄乘江固号军舰来到黄埔岛。先巡视了学堂和寝室,又进大礼堂作了一个多小时的演讲。他的话精辟,革命性强,说服力也强。他说:“中国革命有了13年,现在得到的结果,只有民国之年号,没有民国之事实。”“我们今天要开这个学校,是有什么希望呢?就是要从今天起,把革命的事业重新来创造,要用这个学校内的学生做根本、成立革命军。诸位学生就是将来革命军的骨干。有了这种好骨干,成了革命军,我们的革命事业便可以成功。如果没有好革命军,中国的革命永远还是要失败。”

  孙中山热情地宣传了俄国十月革命,严厉地痛斥陈炯明之流的假革命,他说:“中国此刻是民穷财尽,一般都是谋生无路,那些人在没有得志之先,因为生计困难,受了家室之累,都是说要来革命;到了后来稍为得志,便将所服从的什么革命主义都置之九霄云外,一概不理了。所以在二年之前,竟有号称‘革命同志’的陈炯明军,炮击观音山,拆南方政府的台。”孙中山要求黄埔同学:从今天起,立一个志愿,一生一世,都不存升官发财的心理,一心做救国救民的事业。当时黄埔军校的政治教育,是以革命理论和革命知识为主要内容。孙中山革命的三民主义和马克思主义都列入正课。在军校训令中明确规定:“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马克思主义等书籍,本校学生皆可阅读”(《黄埔军校》,中国文史出版社2017年版,第60、63页)。

  (作者系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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