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辛亥国魂之陶铸(一)

辛亥革命网 2010-04-10 00:00 来源:《江汉论坛》1983年第2期 作者:章开沅 查看:

辛亥革命,辛亥革命网,辛亥革命百年纪念,研究辛亥革命时期的进步社会思潮,有必要对二十世纪初年先进的中国人所提出的国魂问题作一番考察。 ,论辛亥国魂之陶铸(一),

  研究辛亥革命时期的进步社会思潮,有必要对二十世纪初年先进的中国人所提出的国魂问题作一番考察。
  我所见到的当时比较集中地论述这个问题的文章有两篇。一是《国魂篇》,连续刊载于《浙江潮》杂志(1903年)第137期(癸卯正月至七月),包括国魂之定义论铸国魂之法中国之国魂安在乎!祖国主义!道德问题诸节,但可惜未能终篇。另一是《国民新灵魂》,刊载于癸卯八月。作者署名壮游,文中自称金一,可知即吴江著名革命文学家金天翻,也就是宫崎滔天《三十三年落花梦》最早的中译者之一。他的热情奔放的诗文,曾在当时广大爱国知识分子中间引起强烈共鸣。

 
  两篇文章都把灵魂一词与封建迷信的鬼神之说区别开来。作者所说的魂,实际上就是民族精神,而且是积极进取的民族精神。前者阐明国魂的定义说:一民族而能立国于世界,则必有一物焉,本之于特性,养之以历史,鼓之舞之以英雄,播之于种种社会。扶其无上之魔力,内之足以统一群力,外之足以吸入文明与异族抗,其力之膨胀也,乃能转旋世界而鼓铸之;而不然者,则其族必亡。兹物也,吾无以名之,名之曰国魂。后者的解释则更为具体:是故特殊之灵魂足以代表一群,多数之灵魂足以代表一国,有华美高尚樱花之魂,而日本以之名其国也;有凌厉鸷鹜荒鹫之魂,而俄罗斯以之名其国也;有高掌远神奇变化猛狮之魂,而英吉利以之名其国也。夫国而无魂,乃以陈死之人而充国民之数矣,可乎哉?
  二十世纪初年,在海内外进步报刊上,充塞着诸如此类的悲怆呼唤:中国之国魂安在乎?”“吾中国国民之魂安在乎?”“国魂乎!盍归来乎!这决不是一般文人骚客无病之呻吟,而是仁人志士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的奔走呼号,于慷慨悲歌声中孕育着一个伟大的古老民族的觉醒。

(一)
  把国家和民族人格化,用灵魂比喻国家和民族的精神,以招魂寄托绻恋和复兴宗国的情思,这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古老的传统。远在两千多年以前,《楚辞》招魂篇已经发出魂兮归来,反故居些的千古绝唱:国殇篇的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也成为世代流传的感人佳句。其后,庾信《哀江南赋》所吟咏的魂分归来哀江南,也每每在民族危难之际激动着历代爱国人士的心潮。所以,《国民新灵魂》的作者自称:学湘累大夫(屈原赴湘死,故曰湘累。)之吟,招之使复。升屋以呼,焚符以降,曰:中国魂兮归来乎!南社诗人则悲歌:国魂乎!盍归来乎!抑竟与唐虞姬姒之版图以长逝,听其不复返乎?(《南社启》) 还有发表在《江苏》杂志创刊号上的《哀江南》的慷慨陈词:举目河山,苍凉落日,对此粉碎寸裂之余,谁不起洛水伊戎之痛哉!这些都表明,二十世纪初年国魂问题的提出,是继承了我国历史上悠久的爱国主义传统。
  但是,岁月流逝,时过境迁。辛亥革命时期的国魂讴歌,决不是古老招魂篇的低沉回音。它已经突破宗庙社稷之思的陈旧格局,注入了新的时代的和阶级的内容,换言之,所谓国魂,已经成为近代国民精神的同义词。
  早在戊戌维新时期,中国的先进人士已经根据西方近代社会学观点,倡言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乃是变法图强的根本。他们呼吁不仅要改善民族的身体素质,而且要改善民族的精神素质,用近代科学技术和资产阶级的政治思想、道德观念来武装民族成员的头脑。对于这个问题,谭嗣同在《仁学界说》中阐明得最为精要。他认为灵魂是智慧之属也,即属于高级精神范畴,并且提出通则必尊灵魂的重要命题。包括四义,即中外通上下通男女内外通人我通,而通之象为平等。这就是要求冲决一切妨碍中外、上下、男女、内外、人我之间平等交往的封建网罗,说到底,也就是要从封建专制主义统治下求得个性解放,树立以自由、平等、博爱相标榜的资产阶级国民精神。
  戊戌变法失败以后,资产阶级改良派继续探索这个重要课题。1901年梁启超在《清议报》发表的《过渡时代论》一文,其中有过渡时代之人物与其必要之德性一节,强调冒险、忍耐、别择(明辨方向)三性,并且主张过渡时代之人物,当以军人之魄,佐以政治家之魂。”1902年梁氏又以中国之新民笔名,在《新民丛报》发表《新民说》一文,再次提出改善民德、民智、民力之急不可缓,并且从公德、权利思想、自由、进步诸方面具体论证了新的国民精神。梁氏认为:凡一国之能立于世界,必有其国民独具之特质,上自道德法律,下至风俗习惯、文学美术,皆有一种独立之精神,祖父传之,子孙继之,然后群乃结,国乃成,斯实民族主义之根柢源泉也。需要保持这种固有的特质,并且不断加以淬厉、濯拭、锻炼、培浚,以求岁岁有新芽之茁,息息有新泉之涌。同时,还需要采补所本无以新我民之道,即博考各国民族所以自立之道,汇择其长者而取之,以补我之所未及。只有把因材而笃变化气质两条途径结合起来,才能培育出自立于二十世纪的一代新的国民。
  改良派这些议论,曾经起过开拓风气的启蒙作用,但终究受到君主立宪主义政治方案的局限。正如革命派所批评的那样,新民说把国家衰亡归罪于国民而不归罪于政府,这是倒果为因。因为,在腐败政府和不肖官吏的统治下,决不容许民间有所改革,有所兴起故自理论上言,则有新民固何患无新政府;而自事实上言,则必有新政府而后可得新民也。”(飞生:《近时二大学说之评论》,《浙江潮》第89期连载。)“新民说无非是一纸空洞的议论而已。
  二十世纪初年,资产阶级革命派鼓吹的国魂说,继承了改良派倡导的近代国民精神,而又使之与共和国方案及革命手段结合起来,这就进入了一个更高的思想境界。
  譬如,梁启超的《新民说》虽然提倡自由,认为自由者,奴隶之对待也;要求得真自由,必须自除心中之奴隶。但是他却不敢把自由与推翻清朝暴虐统治联系起来,反而劝人们学习曾国藩的克己自胜,这就把自由引向内省式的修身养性,模糊了它的战斗目标。革命派的旗帜要鲜明得多,早在1901年发表于《国民报》的《说国民》一文,即已公开把自由同反帝反封建以至夺取政权联系起来。他们毫不含糊地说:何谓自由?曰:粗言之,则不受压制即谓之自由焉耳。压制之道不外二端:一曰君权之压制,一曰外权之压制。脱君权之压制而一旦自由者,法国是也;脱外权之压制而一旦自由者,美国是也。故凡受君权之压制而不能为法国人之所为者,非国民也;凡受外国之压制而不能为美国人之所为者,非国民也。而且他们还认为,摆脱君权、外权的压制,只能算是自由之形体;必须摆脱数千年来牢不可破之风俗、思想、教化、学术之压制,才算真正实现自由之精神


  又如,革命派鼓吹的国魂,包括冒险魂(山海魂)、宗教魂(魔鬼魂)、武士魂(军人魂)、游侠魂、平民魂(社会魂)等等,显然与改良派所说的民德,特别是梁启超着力宣传的冒险性、忍耐性、别择性等等,具有思想上的渊源或共鸣关系。但梁启超所侧重考虑的,是破坏而不危险自由而不乱暴独立而不轧轹”(《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清议报全编》第1册。),极力束缚民众的手脚。革命派则不然,他们鼓吹国魂的目的,是在于而后可以革命,可以流血,可以破坏,可以建设,可以殖民,可以共产,可以结党,可以暗杀恐怖,可以光复汉土驱除异族,生则立于世界,死则含笑以见我神圣祖宗黄帝于地下,告厥成功焉。(《国民新灵魂》)当然,梁启超所论析的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之义,包括独立与合群、自由与制裁、自信与虚心、利己与爱他、破坏与成立,其中也具有若干合理因素:而革命派对国魂的解释,则难免夹杂着一些青年学生的狂热和不切实际之处。但从总体上来看,毕竟是革命派的国魂说蕴含着极为昂扬的革命民主主义的战斗精神,
  今索诸中国,为精神之战士者安在?有作至诚之声,致吾人于刚健善美者乎?有作温煦之声,援吾人出于荒寒者乎?(鲁迅:《摩罗诗力说》)有的,而且为数不少,新的世纪瞩望于中国革命民主派,他们宣传的国魂就是二十世纪初年的时代精神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关于我们 | 联系我们 | 合作支持 | 网站地图 | 网站律师 | 隐私条款 | 感谢表彰 | 在线投稿
2008-2021 武汉升华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 版权所有   鄂ICP备19017968号-1

鄂公网安备 4201850200407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