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与无奈:陈兰彬与晚清出洋官员的两难选择(2)
辛亥革命网 2011-05-15 00:00 来源:《四川师范大学学报》 作者:李喜所 查看:
在1878年那样特定的历史年代,如此豪华的现代酒店、亮如白昼的电灯、整洁繁华的街道、快速便捷的交通和干净方便的自来水设施等,可以令任何一个中国人惊喜。陈兰彬作为一个有头脑的官吏,思想的触动是多方面的。可惜其政治上太成熟,行动上太谨慎,行文中几乎隐去任何议论和政治色彩,无法窥见其内心的激动。不过,当他由哈特福特乘火车往华盛顿拜见美国总统时,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惬意,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一车牵率十车行,方木匀铺铁路平。
八十轮开如电闪,云山着眼未分明。
及至华盛顿,陈兰彬又有这样的记述:“是为美国京都,地在纬北三十八度五十六分,经偏西七十七度二分。诸山环拱,树木郁葱,前临保多墨河,洛溪绕其西北,地势略斜。自西北隅至东南隅,约四迈半。议政院高踞冈上,形式特胜,建造尤极宽敞华瞻,地基圈广三十洋亩,四面衢道,或铺红瓦白石,或以油煤和土筑成,光洁如拭。隙地则数步一树,间以各色花丛,铸铁长几随在摆设,以供行人歇坐。院中大塔螺旋至顶,高三百余尺左右。分上、下议院,各可坐千余人。大门外塑华盛顿石像,仪伟壮观。正门以铜为之,雕镂工致,云值六万圆。院墙壁有油画二幅,云一值三万余圆,一值万余圆。伯里玺天德正衙,名曰“白屋”,以其皆白石建成。铁栏森整,园沼宽宏。外部 库务衙署在其东,兵部、水师衙署在其西。另有离宫在京西数里外,因山为圃,错置亭榭,任人游观”。
这里的记述虽然极其客观,但字里行间还是可以窥见陈兰彬对现代建筑的赞叹,因环境优美的喜悦。在通篇日记中,即使如此谨慎的陈兰彬,也时不时地会写下“万厦整洁,街道宽广”的溢美之词。在给好友的信中,则稍大胆一点,讲“外洋繁华已极,美国尤甚”。如果拿那时的美国和清朝相比,无论哪方面清朝都十分落后,即使像陈兰彬这样谨言慎行的清朝忠臣,也起码会承认美国高度的物质文明,这是促成其出国后感到“精彩”一面的基本原因。
但是,从能看到的相关记述中还可以发现,陈兰彬的使美并不振奋,也少快活,常常是在“无奈”中度日,在苦恼中应付工作。他不懂英语,交往中的困难甚觉苦闷,常常在给好友的信中诉苦。其云:“特于洋语洋文一无所请,除督课幼童外,欲别做一事,隔手则诸多不便,转有,不若在中国时之耳目灵通、手足便利者。窃用阖阖非知己者,不可使闻此言,知己者,又不可使不闻此言也。”除了失去语言优势之外,陈兰彬对美国的政教风俗也看不惯,他认为:“诚以外邦政教远逊中华,特恃艺术精到,驯致富强。”这种认知导致他对留美幼童学习和日常举止的西方化十分反感,因而常和容闳发生争论。容闳在解析陈兰彬的思想根源时称:
盖陈之为人,当未至美国以前,足迹不出国门一步。故于揣度物情,评衡事理,其心中所依据标准者,仍完全为中国人之见解。即其毕生所见所闻,亦以久处专制压力之下,习于服从性质,故绝无自由之精神与活泼之思想。
容闳的分析是颇有道理的。陈兰彬虽然身在美国,但为人处事基本上还是在国内那一套,至于思想观念、价值判断 行为取向也不敢超出封建陈规而有所突破。这就是容闳在上面所强调的“中国人之见解”。既要让留美幼童系统接受美式教育,从小学读到大学;又不能让他们接受美国的思想文化,超越传统封建教育的规范。这样矛盾的基本无法行得通的指导方针,由陈兰彬这位留学生监督来实施,他也虔诚地愿意实施,其心中的痛苦难以解脱,自然苦不堪言。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兰彬越来越力不从心,日夜企盼有人来接替他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