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潮——吕逢樵光复处州府（连载25）(6)

　　逢樵一边留意着两边街面，一边问讯小学校址。他们从大街转过一条小街，向南再过去，没多久，一幢简朴的校舍就展现在眼前了。矮矮的围墙连着一小间传达室，校名写在一块粉白的垂直木板上。逢樵刚正想工友问讯，恰巧里边走出一个人，工友眼睛一亮：“巧，巧，李先生，一位同乡人找你呢！”

　　李醉月望着眼前一老一少两人，怔住了：“你们找我？”逢樵知道他被自己的一身打扮弄迷糊了，忙说：“造钟，你忘记了东升？”醉月这才猛然省悟过来：“啊，你是逢樵？快进去，这位是……”逢樵给他介绍了小囡，三人才一起踏着校园中鹅卵石砌的小径，往一处斑竹潇潇的庭院走去。一路上，醉月和逢樵回忆起以前两人一起同游黄龙寺的情景。

　　那还是创办台温处会馆以前，陶成章和魏兰等人到缙云来联络会党之初，一天，醉月、丁熔和逢樵三人陪陶、魏两人去缙云城北的唐代古刹黄龙寺游玩。他们拜谒了寺内的老和尚，一起爬上黄龙寺后山。山上有一艘石舟，叫“飞舟”，凌空飞架在两山崖上。当时，逢樵和醉月开玩笑说：“没有你造钟，寺院里何来暮鼓晨钟！”醉月思路也快，随即说：“晨钟响过，旭日即将东升了。”两人都以对方的名字开玩笑。如今醉月和逢樵再碰面，回忆起那时情景，仍历历在目。

　　今天刚好是礼拜天，学校里静悄悄儿的。逢樵和小囡在醉月的房间内品茶。醉月的谈兴十分浓。他说：“老逢，你还记得黄龙寺的各处景点吗？”逢樵说：“当然记得，你数着，神仙棋盘、猴子捧仙桃、马头岩、老臼岩、铁扁担，洞有蝙蝠洞、鲶鲐洞、米筛洞、馒头洞，还有一线天、八窗洞。”醉月说：“啊哟，你记性真好！我记得站在飞舟边，你曾指着下边黄龙寺的地盘，念过一首朱焕的诗，是吧？”逢樵品了一口茶，思索了一下，才说：“这诗题目叫《黄龙寨》：‘将军此用兵，千载萃精诚。风雨寻常夜，如闻剑戟声。’当时我分析，这黄龙古寺周遭，古代一定是屯兵用武之地，才子朱焕才写了这首怀古之作。没想到如今我也效仿古人，屯兵马鞍山后的芦岙！”醉月对吕逢樵屯兵横塘岸的深山，早有所闻，就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想当年咱们同在‘台温处会馆’，也曾吟诵《大江东去》，高唱《满江红》，没想到近年来只落得做个教书匠，混饭糊口而已……”说到这里，醉月喟然长叹，感慨系之。逢樵一听，知道醉月想过头了，忙说：“造钟，并不是舞刀弄枪就算干革命，你在丽水崇实站住脚，安了个联络点，又在缙云东门老家办了‘坤范女校’，宣传革命，提倡放足，使县城风气大开，这不也是革命吗？”

　　逢樵向醉月讲了芦岙山中屯兵练武的情况，又嘱咐醉月利用他在丽水学堂的人事关系，多做工作，多联络人。醉月说：“丽水实业织布学堂我有熟人，等我联系好，再寄信给你！”逢樵问讯碧湖阙麟书情况，醉月说：“听说上次在上海开会之后，不知怎么在杭州被捕，早几天有位碧湖的朋友来说，他还关押在杭州仁和监狱，许多党人朋友正设法营救他。”逢樵听后慨叹不已，说：“阙麟书是个人才，我本想这次来丽水会一会他，没想到他遭难在身！”

　　第二天，逢樵又在处州城内转了一下，但要找的几位熟人都没碰上，就和小囡准备返道回缙云。刚过一处旧货店，里边忽然传出一阵激越的古曲，逢樵住足一听，心中一阵惊喜：“啊，是谁在唱岳飞的《满江红》？”两人踅进去一看，是一位年轻人正在开留声机，刚唱到一半，店后赶出一位老板模样的人，把留声机的唱头揭了，壮烈的音乐声嘎然而止。一见留声机，逢樵不觉怦然心动，他想：“用这留声机来作宣传鼓动，倒是一桩好事！这东西新奇，那么薄薄的一个圆片片，只要里边的发条一拧紧，按上唱头，就会咿咿呀呀发出声来，哪个大人孩子不被吸引过来呢？”逢樵想着，就问店主：“你这留声机是放在这儿卖的吧？”店老板一见有生意，忙点头答腔：“卖！卖！！你想买？”他见逢樵一身简朴打扮，眉宇间透出一股勃勃英气，就告诫自己：“凡人不可看穿戴，这笔生意一定要做成！”一位想买，一位想卖，生意很快成交。逢樵看见一边还有几张唱片，就央求说：“老板，你既然把留声机卖了，那几张唱片是啥戏曲，一并给我吧！”老板也大方，他说：“好，你识货，我半卖半送算了！”

　　当晚，两人回到崇实小学醉月处又住了一宿。第二天返回缙云，两人到东门醉月家的老屋，拜望了醉月的母亲——“坤范女校”的校长。李母一知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壶镇垟党魁、原“萃英学堂”校长吕逢樵，不禁瞪大了双眼，仔细瞧了起来。她悄悄儿说：“你就是阿钟常说的吕先生？原来也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逢樵风趣地说：“我已经算不上先生了，学校让我办倒了。我真羡慕你们母子，在艰难中把学校一直支撑下来！”李母给他们沏了茶，又摆上了果点，说：“吕先生，你们更不简单，投笔从戎，戎马倥偬，生活更加艰险！”逢樵说：“不艰险，你瞧，我不是来去自由，快乐自在吗？我还买了一台留声机，想在你们女校放给学生们听听！”李母看了看唱片，知道了逢樵的用意，就在下午的课程中，安排了一节音乐课。当课堂讲台上的留声机唱出激昂慷慨的《满江红》时，女校的姑娘们都惊呆了。她们先是张嘴凝神谛听，曲调终了，她们才哗啦啦地鼓起掌来。李母向女校学生们介绍了吕逢樵，说：“同学们，你们知道，这留声机是谁送来给你们放的？是壶镇育英女校、“半日”学堂的校长老逢！”接着她指了指站在一边正收拾着留声机的逢樵。逢樵把留声机关好，拉了张凳子坐下来，给女生们讲了全国正在逐步高涨的反清革命形势，他鼓动女生们要像秋瑾一样，做巾帼英雄，跟男子汉并肩齐驱，为推翻腐败社会而奋斗……

　　一番话，讲得女生们个个热血沸腾，两腮粉红。李母见大家激动起来，忙把双手往下一压说：“大家静一静，还要注意保密！要保护吕先生！”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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