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奉献 致力为公——略记陈演生(1)(2)
辛亥革命网 2018-08-24 09:40 来源:中国致公党广东省汕尾市委员会 作者:陈治赠 查看:
1900年10月初,洪亚重和一个叫做山田(即山田良政)的日本人到青草墟,邀陈演生做军师,约陈炯明等一班青年入伙,准备与惠州的绿林豪杰郑士良合谋举事后经海陆丰进军厦门。这个信息令陈演生热血沸腾,也令他疑窦丛生。
为什么举事后不直捣广州,要与郑士良合兵一处经海陆丰进军厦门?洪亚重也含糊其辞,没有说清楚其中的原委,而且,还带着一个日本鬼。陈演生他将消息和疑惑告知陈炯明。陈炯明力主慎重。
满清入主中原,红花会、天地会、三合会、哥老会等反清复明组织拔地而起。传至海陆丰,分为“乌红旗”两个支派。康熙主政,天下大治大安,随着乾隆盛世,民间反清情绪淡化,“乌红旗”由原来以具体个人为主体的反清组织,逐渐演化为以乡村为主体、联村防匪防盗、推动社会和谐的两大旗帜。鸦片战争之后,清政权腐败无能,民间反清情绪再度燃发。咸丰年间,海陆丰反清志土不论乌旗红旗,组织三点会。三合会名头虽响,但没有占山结寨,而是依靠特独的秘密联络暗号,由大头目逐级控制着宠大的会众。会众大多是农民,平时务农,因而,谁也不清楚三合会有多少会众。当时的南粤大地,打着“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旗号的山寨、帮会、堂口比比皆是。多与官府勾结,占地为王,打家劫舍,包娼庇赌,民间称之为“土匪”。海陆丰的“三点会”,历经风吹雨打,风光不再。到清未民初,常以拦路截劫商贾,结伙抢掠富户,沦为社会敬而远之的“山贼”。洪亚重虽然为人仗义,鲜有恶名,但有日本鬼附身,且与郑士良约同举事后往赴厦门,企图不明。陈炯明即派陈演生、马育航、黄凤伦前去公平调查其宗旨。10月8日左右,洪亚重在公平墟大樟山墟紫眉坑扯旗誓师。但大部份会众错记地点,跑到梅陇墟的大樟山集结,群龙无首,清兵未到就一哄散。当陈演生等赶到紫眉坑时,洪亚重早已解散队伍,不知去向。
洪亚重只身逃至海丰可塘墟,被其结义会众灌醉砍下头颅到海丰县衙门领赏。洪亚重的首级吊在北城门示众。陈演生恻隐之心油然而生。陈炯明、马育航等也对这种行径深为反感。陈演生执笔,陈炯明领衔,联络一班秀才致书县令刘宁,指斥将首级示众有失人伦道德。县府当天就让善堂将洪亚重的首级送回公平紫眉坑安葬。
后来,陈演生终于从南洋侨领口中得知,早在1896年,第二任台湾总督桂太郎制定了侵华的南进政策,即以台湾为根据地,由厦门港渗入日本在华势力,将华南一带变成朝鲜半岛。此后,日本政府便按这个方针进行。山由良政奉命来粤,拟由惠州三合会首领郑士良集绿林豪杰举行惠州起义(即1900年10月6日三洲田起义),海陆丰三点会首领洪亚重在家乡聚众举事接应。然后合兵一处经海陆丰进军厦门,实施日本南进计划。
陈演生一身冷汗,心中庆幸,好在陈炯明力主慎重,没有贸然应命,倘若日本的南进计划一旦成功,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1908年2月,时在广东法政学堂深造的陈炯明回乡度假,召集“正气社”成员在五坡岭的方饭亭结盟缔约,誓同生死。这时候,正气社成员已发展到50多人。陈演生草拟誓约。迎着凛冽寒风,义结同盟,庄严立誓。誓言有“弘扬正气,立公为国,舍生取义,救民水火”等内容。
1909年夏,陈炯明在广东法政学堂毕业回籍,联络县内名墟埠的青年组织,在小农场成立“海丰同盟会”(有人称为自治会),用小农场的积蓄,以及陈芬庭(陈炯明叔父)等商户的支持赞助,创办《海丰自治报》,自任主笔,陈演生与马育航、钟秀南、陈达生分任撰选。鼓吹自方自治。每逢有盗、劫案发生,《海丰自治报》以“不均产之害” 为题,剖释社会病源。这是海丰第一份报纸,进一步开启了民智,唤醒了沉睡的海陆丰。
二、初露锋芒
1909年12月,陈炯明与赵声、倪映典、朱执信、张禄村、胡毅生、莫纪彭、黄侠毅等人在广州策谋新军起义。陈演生自告奋勇请缨织织敢死队,他在青草、马宫有20多个不离不弃的至交,他们曾经是三点会会众。洪亚重死后,树倒猿猴散,大都已“弃邪归正”在家务农。通过他们,拉起一支百数十人的队伍轻而易举。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命运没有让陈演生拿起机关枪,成为血染沙场的战将,却让他在另一个位置上冲锋陷阵,发出炽热的光芒。
陈炯明的分工相当明确,自任敢死队队长打头阵,钟秀南任副队长作后卫。马育航先抵广州安排潜伏地点,看管军械库。陈演生的任务是三个:一是拉起一支百数十人的队伍交给钟秀南。二是负责找船只运送志士到穗。三是为敢死队筹款。陈演生慨然受命,他深知肩上担子的重量。
1910年2月,南粤大地充满着欢度春节的热烈气氛。一则香港信息映入眼底:香港同盟会南方支部公开发帖,指名道姓公布参与起义新军官兵为同盟会员者达3000余人。官府可能采取弹压行动。陈演生心中一紧,料定起义在即,立即奔赴县城,告诉马育航、钟秀南做好准备。自己马不停蹄,通知有志之士:大年初一,集中到县城东笏社的海陆惠星聚堂,美其名“集体贺春”。
果不其然,2月9日(大年三十),刚刚吃完年饭,马育航就接到陈炯明连发的二份电报:1、集海陆丰籍志士于2月15日前赶赴广州。2、着陈开庭(陈炯明叔父)将家中老幼送至香港陈炯晖处暂避。
好在陈演生等早有准备。2月10日(大年初一)下午,第一批30多名志士由马育航带领在马宫码头搭乘盐船赶赴广州。2月11日上午(大年初二),陈演生将陈炯明家中老幼接到汕尾乘客轮往香港。当晚,第二批人马50余人,由钟秀南带领,仍在马宫码头搭乘盐船赴穗。陈演生不忘进中有退,有备无患。他郑重告诉马育航、钟秀南,万一失事,从何处上岸就应从何处登船回籍,船头的记号是挂着一块一尺见方的红布。陈演生交代船主,务必在广州停留至16日,以防不测,好让海陆丰志士有个退路。同时不忘叮嘱船主,若16日无动静,务必将记号留给可靠同行挂在船头,万一有海陆丰籍人士投奔,务必送回海丰。
陈演生派人给每个出征的志士家庭送去红包(6个大洋),告知其家属,男人有急事去广州。
因当局系取了措施防范。2月12日,倪映典匆促举事,自任司令,宣布起义,率燕塘起义新军向广州进发。至大东门外茶亭附近与李准所率清军提标防营遭遇,展开激战。清军水陆缉捕李景濓(同盟会员)设计,嘱管带童常林、唐唯炯(倪映典安徽同乡)阵前喊话,伪称谈判。倪映典不知是计,欣然前往,被清军击伤堕马活捉,砍头示众。起义新军群龙无首,一哄而散。此役,新军牺牲一百余人,清旗兵死伤二百余人。起义失败。
清兵在大东门藏械处搜出枪械,业主供出租户为陈炯明。是夜,清兵赴谘议局围捕,陈炯明、马育航越窗逃脱。陈炯明不慎被玻璃划破头皮,一身是血。至丘逢甲寓所藏匿。丘逢甲张罗陈炯明出逃,暂避风头。2月14日,陈炯明、马育航化装成小贩,搭陈演生交代接应的渔船逃往香港。
1911年1月18日,黄兴等在香港跑马地35号成立起义统筹部。策谋在广州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武装起义(即后来发生的黄花岗起义)。黄兴为部长,赵声任副部长。下设秘书、调度、交通、储备、编制、出纳、调查、总务八个课。陈炯明任编制课长兼调度课副课长,代理秘书课长(因胡汉民留在南洋筹款),一身三职,陈演生、马育航、钟秀南、钟景棠、黄凤伦、陈达生等十多人分别在编制课、调度课、秘书课协助具体事务。
1911年3月初,香港统筹部初步决定:组织一支400人的敢死队作为起义的先锋。其中,陈炯明负责组织海陆丰籍敢死队100人,自任队长,钟秀南是副队长。陈演生又回海丰承担组织敢死队的艰难使命。
陈演生将活动据点定在海丰县城东笏社的海陆惠“星聚堂”。这是海陆惠陈氏会宗祠,人来人往,不易被人察觉。更有利的是,陈月波是缔约明誓的“正气社”的同志,又是东笏社陈氏的族长,海陆惠陈氏宗亲会的会长,热心公益,在县城深得人缘,募捐筹款,能助一臂之力。在这里,陈演生还带出了一个日后的大人物。此人就是陈其尤(1892-1970),海丰县城东笏社人(东笏社陈氏继述堂12世),比陈月波(继述堂10世)晩3辈,尊称陈月波为祖父。陈其尤16岁那年因其父亲去世,变得抛荒书本,日事竿钓、骑马、打鸟,其母要求族内长辈规劝。每当陈其尤提竿出门,陈月波常用种种借口,将其留下,希望从身传言教中潜移默化。陈其尤得知起义之事,要求参加。陈演生、陈月波以入读广州博济医学堂为辞,征得其母同意。被陈演生带在身边,下乡传口信倒也得心应手。赴穗后,推荐给陈炯明当联络员。陈其尤头脑灵活,办事勤快,1912年12月,陈炯明主政南粤,送陈其尤往日本留学。后来长期任陈炯明机要秘书。跟朱者赤跟墨者黑,改变环境往往是改变人生的开始。陈其尤因此成就了一世盛名。
4月8日,统筹部在香港召开会议,决定于4月13日(农历三月十五日)发动起义。会议一结束,钟秀南立即离开香港赶回海丰,带来了黄兴决定分兵十路起义的具体计划。
陈演生纳闷,龙济光的济军、李准的水师,再加上旗兵、新军,清政府的正规军队何止千军万马?起义人员来自四面八方,乌合之众,未经训练,战斗力大打折扣。名为八百余众,万一人数不齐,力量悬殊显而易见。兵分十路,不分主次,一哄而起,首尾难以相顾。起义计划不仅没有新军,也没有绿林好汉参加,尤为致命的就是不见后援的安排。即使十处全部得手,万一陷入清军分割包围,后援不继,弹尽粮绝,难逃被歼之厄运。黄兴大名鼎鼎,敢于如此用兵,不清楚有何锦囊妙计?
陈演生稍为放心的是,海陆丰籍敢死队员有不少是原三合会会众,能枪惯战。负责夺守归德门,守则有城可踞,退则城外四通八达。但毕竞是异地出征,人命关天,他不能拿同胞的生命开玩笑。他无法干涉全局,所能顾及的,就是为海陆丰籍志士的进退安危花费心机。
陈演生将敢死队分二批出发,第一批60余人,10日晚由钟秀南、陈炯光带领先行打头阵,第二批40余人,11日晚由陈演生、钟景棠、黄凤伦带领出发,作为后援。陈月波留在海丰,给每位志士的家属送去6个大洋,此去不知何日归?应该给志士家中老幼留点生活费。陈演生的安排,令钟秀南、陈月波、陈炯光、钟景棠、黄凤伦等叹服。
4月13日凌晨,陈演生一干人马抵达广州,被告知起义日期推迟至4月26日(农历三月二十八日)发动。陈演生向陈炯明和盘托出心中的忧虑和自作主张的安排。陈炯明坦诚相告:他也心有同感,清楚起义计划漏洞百出,至今,购运的军火不见踪影,准备的炸药和驳壳枪不多,具体数字是储备课胡毅生掌握,自己还未领到枪。即使陈演生不安排,他也会安排钟秀南带领30名敢死队员作预备队。曾向黄兴、朱执信多次与沟通,但黄兴坚信届时会有新军接应,朱执信也坚称,枪声一响,顺德、南海、番禺的绿林也会揭杆举旗。胜券在握,陈炯明要陈演生不必担心。
4月25日,清巡防二营调入广州城,加强戒备,其中三哨占领龙王庙,居高临下严密监视。形势徒然危迫,胡毅生等多数人建议再次更改起义日期,但黄兴等小数人坚决反对,认为起义机关己备,势难再延,改期无异解散。决以一人之死拼李准,以谢海外同志,而令各部先锋(敢死队)速退,并保存枪械,以为后图。此议一出,各部合前后退去三百余人。
陈炯明令陈演生率海陆丰籍志土70余人撤离广州,仅留钟秀南率陈潮等30余人。陈其尤要求留在广州大显身手,陈演生不赞成,陈炯明也不同意。陈其尤年仅19岁,自称是独子,跑跑腿可以,轮不到他冲锋陷阵,且寡母在堂。
陈演生忐忑不安。起义成功的希望,一开始就寄托在绿林豪杰和新军身上。陈炯明是编制课长兼调度课副课长,手头却没有新军和绿林豪杰参加起义的底数。枪声一响,究竟有多少山寨的英雄和新军参加?只有黄兴、朱执信和调度课长姚雨平才知道。如今敢死队大部撤走,力量削弱,用在点火冒烟绰绰有余。如果新军和绿林的队伍不落实,单凭百数十人冒然起义,肯定凶多吉少!
陈演生只闻黄兴大名,但素不相识,不大了解黄兴的性格。说好是“以为后图”,黄兴会不会铤而走险?陈演生心中无数。他不想多问,这个时候若言中稍有不慎,容易引起误会。他瞒着陈炯明做了安排:将身边的200多块大洋,一半交给钟秀南,郑重交代,每个志士身上都应带上几块钱,起义成功,添置几件光鲜衣服,万一失败,还是那句老话,从那里上岸就往那里落船,记号还是一块挂在船头的红布;不幸冲散,也有路费回家。一半交给陈亚谋(马宫人),租下他的盐船,让他在广州等半个月。有备无患。半个月之后,听天由命。
广州起义于4月27日下午5时多发动(农历三月二十九日,据此又称为三二九起义),28日下午彻底失败。此役,起义牺牲者共86人(其中战死49人,捕后被杀37人),伤者不详。其中:海陆丰籍志土牺牲1人(陈潮、海丰联安霞埔人),事后精神失常1人(陈木登、海丰联安霞埔人)负伤4—5人(伤者姓名、地址难以查考)。
30日晚,陈炯明率残兵败将乘陈亚谋的盐船赴香港。马育航领余众回籍,配合陈演生善后。陈演生将结存余款200余元,给陈潮、陈木登家属各送50元,存余分给伤者作治疗费。
黄花岗起义失败,尤如在陈演生心中割了一刀,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痕。在陈演生看来,起义时间一改再改,犯了兵家大忌。黄兴拒绝执行统筹部起义改期的命令,竟敢率仅有120人左右人马作最后一搏。绿林好汉无一到场。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号称接应起义的巡防三营,竟然也挥动屠刀。令陈演生掉泪的是,参加起义的10余位海陆丰籍志士,只有陈潮领到一支驳壳枪,其余的是用赤手空拳的生命去迎战清军的机关枪!在攻击督练公所的战斗中,陈潮身先士卒,一颗子弹削掉他的左耳及半片头皮,倒地昏迷,因无人救护,流血不止而逝。陈木登呼天不灵,唤地不应,虽在陈潮尸首旁装死侥幸逃出生天,但因刺激过度,从此神志错乱。
明知不可为仍一意孤行,岂不是拿生命作儿戏!自己想去送死,何必要拿数十兄弟垫背!黄兴等人在他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