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镇冰与武昌起义(7)

“武昌的军舰之所以能平淡地被驱逐。当是因为子弹不多，所以如此者，长官平日徒饱私囊，没有购买足额的炮弹。即就昨日只有一二艘军舰掩护射击。其他都在旁观的情况判断也就明白了。现在更是弹尽矢穷。真太可怜了。”10月27日，湖北军政府决定：“各处不准卖给兵舰粮煤”。以致海军“各舰艇煤火缺乏，无从购办”，“前派委员四处采办米粮，或因路途阻隔，或竟消息毫无，如此情形。将至坐以待毙。”与此同时，九江、上海等地相继光复。“扬子江流域各要冲。已尽为革命军所掌握”，萨部舰队失去后方供给基地，归路阻绝。有材料称，海军之所以“军心趋归民军”，除了汉口大火之外，再就是“九江独立，退路被断”。“听说九江反正以后，中国舰队就慌慌张张地开走了。”至于上海，乃“海军重要物质”集中地， 11月3日上海宣布独立，海军失去后勤供给基地， 原因之三是长江水枯。  

 “长江到了阴历八月以后。水位降落极快，三个海字号大兵舰，吃水要在二十公尺以上。武汉不能久停。只好被迫下驶。当初清廷以为海军开到武汉，即可使民军垮台，没有想到民军能支持这么欠，更没有预想到长江水位情形。清廷海军部当权的是载洵贝勒。当然注意不到这件事”‰1。萨镇冰的副官汤芗铭劝说萨改变立场的理由之一就是：“长江大势己去，江水日降。‘容’、‘琛’两舰断不能留在九江以上过冬。”

    官兵的异动，直接导致萨镇冰对舰队控制力的丧失。据亲历者回忆称：

 “余舰见海琛舰尾易帜，相率仿行，萨知之，亦不阻。两旗籍舰长隐然有弃职意。匿处舱室。不司号令。”“各舰开行，当听命于萨，今忽自动下驶，萨已号令不行，舰艇星散，虽欲阻，亦无从阻。本当在阳逻启碇之时，即悬白旗。而必待至下驶十余里后始易帜者。乃因将士对萨颇有敬重之心，不欲使其过受刺激。”曲3“萨镇冰提督所率领的全部舰队现己明确地拥护革命事业。提督本人仍继续忠于清朝，因此他的地位颇有危险。他被允许在英王陛下的一艘军舰上避难，并在英王陛下九江领事馆过夜。他化装成商人离开九江，已平安抵达上。”‰3杨庆贞也说：“实际上他亦明知人心倾向革命，大势所迫。不能不自引退。”

四、萨镇冰对清廷的不满  

 萨镇冰早年留学英国，直接接触西方资本主义文化。他虽然不是像严复那样深受资本主义影响的向西方寻求真理的人，但是作为出国留学生，接受西方资本主义教育，容观上不能不造成他对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向往，也不能不反过来加深他对封建专制主义的不满，对封建主义的腐败有更进一步的认识。1909年在德国考察时，他曾指着自己的辫子说：“你们看看，这时代我们还拖着这个尾巴，可笑不可笑。”b力对清廷落后的状况不胜感慨。    清末我国海军界以闽人居多．因此之故，到1910年海军部成立。“清廷为暗削闽人之权，乃增粤人之势，以便左右操纵之。于是把海军副大臣闽人萨镇冰出调为舰队统制，而以粤人谭学衡由该部参赞升为海军部副大臣。又派粤人程璧光为第一舰队司令”哑3。这就加剧了闽粤之间的矛盾。使萨镇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提高的海军战斗力又为之抵消了。萨镇冰对此局势。内心的不满可想而知，他说：

  “旧染已深。时多牵肘。仍属徒有其义”。清政府对萨镇冰等也确实并不信任，10月14日。清政府任命袁世凯为湖广总督，所有该省军队及各路援军均归该督节制调遣，荫昌、萨镇冰所带水陆各军并著袁世凯会同调遣，迅赴事机，以期早日戡定。后来，清政府又授袁世凯全权，萨镇冰要听其节制。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分析说：“袁世凯已被任命为湖广总督，并统率该省军队，陆军大臣与萨镇冰提督所属各军将与袁世凯会同办理。此项任命或许将保证北方军队的忠诚，因为他们的忠诚是令人怀疑的：它还将大大加强清政府处理这次危机的力量”

    为了弄清武昌革命的真相，萨镇冰在10月20日，亲自派遣楚有兵舰轮机兵刘某前往武昌实地调查了解，刘某回来报告说：武昌革命军秩序良好，人民亦同心协力，矢志要推翻满清，建立共和，青年学生纷纷投入革命军。准备作战，革命政府成员都能吃苦耐劳。每月只支薪20元，萨镇冰听后默然无语，只是连连点头。所以他曾对楚有舰长说：“吾辈自服务军界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壮烈的场面。足见清廷失去民心久矣”。萨镇冰由此对革命党人的廉洁作风，严明纪律和英勇气概，有了极深印象，对清政府则失去了信心，表示出极大的灰心与失望。曲3萨镇冰对清廷的不满，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由初期的听命迎战一转而为消极避战：“当时。敌陆军己为我所挫，独虑海军与我为难。因兵舰大炮设向武昌城轰击者，我军诚难于抵御也。幸人心思汉，到汉多日，均以煤、米、子弹不足为辞，不发一弹。民国成立，与有功焉。”如若万般无奈，则虚与委蛇：“海军在青山炮击只有三次。每次不过一小时左右。陆军要求帮助反攻汉阳，亦只派去一只小轮和几艘舢板略助声势，即解绳转舵驶回原舰。”

    此间，萨镇冰在目睹了冯国璋率军攻入汉口、火焚汉口全城惨剧后，痛心疾首。而陷入了极端矛盾的境界。出于“忠君”、 “无以对朝廷”考虑，他对贸然反正心存顾虑，但又不肯为朝廷效力，同室相残，正如杨庆贞所说，萨镇冰“向来不走极端，既不肯为清廷效力，又不肯公然易帜参加革命”。对此，连外国人也看得出来：

“这时，萨统制一直在坐观成败。……黎元洪邀他出任革命领导，他避而不答。宁肯等待。据说。当他接到汉口、汉阳、武昌三镇士人的一封长篇书信。他左右为难起来。”陆¨最后。在汤芗铭和杜锡瑾的劝告下，萨镇冰最后同意把军舰调入九江。离开汉口，称病辞职。离舰赴沪。促成了海军投入草命军的怀胞。萨镇冰在离职时。将这种心境合盘托出：“本人厕身海军垂三十年，屡历战争，从未一获胜利。现在同室相残，即胜亦不足以为荣，长此迁延。既无以对清廷。更不便附和民军。今以舰队付君等，愿君等好自为之。”

   萨镇冰在关键时刻离舰出走，促成海军起义，有利于革命，湖北军政府指出：“萨镇冰对革命暗中是有帮助的”妇3。“其后清军攻陷汉阳。挟龟山巨炮，隔江轰击武昌，武昌全城尽入炮线之内。然革命军恃有舰队为之助。撄城固守，沿江岸防御线上下七十余里。经营甚固，清军终不得逞。是皆海军援助之力也。”‘“1①袁世凯也上奏清廷称：“惟论目前情形，北方一隅，虽能少保治安，而海军尽叛，一旦所议不合，舰队进攻，天险毫无，何能悉以六镇（近畿陆军）堵御京津，而弃各战地于不顾，危逼万分。等于呼吸。”‰3可见海军反正之重要性。  

 以上所列四个方面的原因，列强干涉及革命派的策反是外因。萨部所属官兵异动及萨镇冰对清廷的不满乃内因。其中，内因起了关键性作用。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萨镇冰之所以未积极参战，为清廷尽忠而扼杀民军，还与袁世凯有关。武昌起义后袁世凯东山再起，他与清廷貌合。与南方反清集团暗合。并逐步形成利用革命势力与满清王朝的耐抗去渔人得利的方策。当时袁世凯需要处理两方面的关系：清政府与南方革命势力，对于后者，袁取议和之策，对于前者，则取釜底抽薪之计。因此，他在北洋军攻取汉口前为对革命派施加压力。命令冯国璋部力攻，并希望萨镇冰部予以配合。到攻取汉口后，他将重点转向和谈方面，不想马上夺取汉阳、武昌，以此作为向清政府施加压力的筹码，因此他不希望萨镇冰继续逼攻民军。袁世凯对萨镇冰有知遇之恩，他曾上折力保，称萨“贤能卓著，实为海军中杰出之将才”‰3，要求清政府破格擢用。萨后来任水师总兵、总理南北洋大臣等要职，与袁的器重关系至密。因此，萨镇冰对袁世凯的劝告。不会置之不理。有材料显示，袁曾亲到前线约见萨， “谈了一点钟的话”。另外。袁世凯出山后，清政府授予全权。萨镇冰归其节制，在此情况下，萨镇冰不过是袁世凯棋盘上的一子，自然要服从通盘计划，随着袁世凯的策略变化而变化。袁世凯前往武汉前线作战时，萨镇冰随往拜会。聆听教诲，就是明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