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零八 马炮营一声枪响

　　1908太湖秋操与马炮营

　　详述马炮营起义始末，必须从这一年秋季的太湖秋操说起。

　　秋操是清晚期特定的军事名词，秋操主体是新军。新军是清末编练的新式陆军，起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当时北方袁世凯以天津小站“定武军”为基础，扩编了“新建陆军”，南方两江总督张之洞也编练了“自强军”。《辛丑条约》后，清政府倡办“新政”，在中央设练兵处，在各省设督练公所，正式改编军队。光绪三十一年（1905），又计划在全国编练新军36镇，每镇包括步、马、炮、工程、辎重等兵种，额设官兵12512人。但至1911年清政府垮台，新军辖混成协在内，只编成26镇。“秋操”全称为“秋季军事操练”，是检阅新军编练结果的军事演习。新军“秋操”举行次数不多，太湖秋操之前，1905年和1906年10月，曾先后举行“河间秋操”、“彰德秋操”。“太湖秋操”是最后一次。

　　太湖是安徽老省城安庆下辖六邑之一，位于皖山之西，与宿松交界。“太湖秋操”主要是检阅南洋各镇新军，包括湖北第八镇、江南第九镇、安徽第三十一混成协等。检阅大臣为陆军部尚书荫昌、两江总督端方。原计划，光绪帝也亲赴太湖阅兵。此次秋操中，第八镇、第九镇新成立的气球侦察队，正式参加军事操练，这也是中国近代军事航空的发端。

　　安徽第三十一混成协共有官兵4400人，协统余大鸿。下分两标，分别为六十一标和六十二标。马营、炮营、工程队、辎重队以及军乐（半部）也归其管辖。其中炮营“驻扎东门外迎江寺东棋盘山，离城三里许。管带一员，队官三员，排长九员，军需官、见习官数员，正、副兵三百八十余名，号兵、护兵数名，马数十匹。”熊成基是炮营三员队官之一。但炮、马二营都没有安排参加“太湖秋操”，开往太湖的，只有六十二标一营，担任“太湖秋操”警备队。

　　杨氏试馆秘密商议

　　马炮营起义的谋划，起于光绪三十三年（1907）冬。此前光复党首领之一徐锡麟枪杀恩铭，发动巡警学堂起义，工程队范传甲等，“不克参与，悲愤无已”，始终压着一口气。后倪映典由南京来安庆，任第三十一混成协马营管带，与旧交熊成基一拍即合，于是商定，推倪映典为首，在安庆进行新军起义。不料此事还未议定，安徽巡抚朱家宝和两江总督端方就闻知消息。计划流产，倪映典被通辑，只得外逃国外。熊成基取而代之，成为安徽新军革命领袖。

　　熊成基生于江苏甘泉（江都），为人刚直，尚武义，恶名利。组织马炮营起义时，熊成基为炮营队官，年21。早年熊成基并不是有志青年，“以耽酒色故，羸瘠多疾病”。后引镜自照，猛然醒悟，意识到“大丈夫当立功传世”，遂于光绪三十年（1904）夏入安徽武备学堂，次年加入岳王会。“吾愿以一腔热血灌自由之花”，其心之雄，其志之壮，感天动地。

　　先开始，传两江总督端方巡阅太湖秋操，设行辕于迎江寺西英公祠（后为熊范二烈士专祠），此处离炮营不足三里，熊成基觉得是兵变佳机。后行辕计划有变，新军起义只好往后推迟。十月二十六日（11月19日）午后，熊成基召集范传甲、薛哲、张劲夫等，在杨氏会馆举行紧急会议，决定趁“秋操”之虚，“国丧”之乱，率炮、马二营发动安徽起义，“得安庆重地，随赴秋操地招抚南洋、湖北两军”，并“一面宣布独立，一面攻取他省”。在会上，大家议定起义时间为当晚10点，由熊成基担任革命军总司令。起义先由炮营举火为号，至陆军小学堂夺取武器，攻占集贤门（北门）。马营则攻取八卦门（西门），六十二标二营及工程队在城内策应。攻击目标为巡抚衙门、城内军械局、电报局、菱湖火药库等。

　　杨氏试馆位于三祖寺街深处，宽勉强二人行，长只百余米。秘密会议结束，天色已经泛黑，熊成基一行，匆匆行于人影依稀的街头，虽暮色漫漫，寒意四袭，但他们仍难抑制内心激动：今晚起义如果成功，“天下可唾手而得”！

　　老谋深算朱家宝

　　但也就在前一日，安徽巡抚朱家宝，“闻皖讹言不靖”，放心不下，当晚匆匆从太湖秋操地匆匆赶回，于二十六日（11月19日）中午抵达安庆。熊成基他们在杨氏试馆计划马炮营起义时，他正在抚院召集各方官员，紧急布置加强城防守略。起义未举，已先罩上一层黯淡阴影。

　　朱家宝是云南黎县（今华宁）人，初为袁世凯赏识，被推为“近畿循史第一”。他自己也向以“坚忍伉直”和“洁清自励”自居。后升保定知府，并赴日本考察政务。1907年移任安徽巡抚前，为江苏按察使、吉林巡抚（未赴任）。安庆是革命党人活动中心，前任恩铭刚刚被刺，局势很不稳定。也只有胆谋皆俱的朱家宝，敢前往安庆赴任。

　　“太湖秋操”前，老谋深算的朱家宝就觉察到变异迹向，临时决定缩减参加“太湖秋操”的新军。凡被怀疑为革命党或者有革命倾向的官兵，都被留在了安庆。十月二十日（11月13日），朱家宝陪同荫昌、端方赶往太湖，准备检阅秋操。但刚刚赶至太湖县城，二十一日（14日）傍晚，37岁的光绪皇帝在北京驾崩，隔一日（15日）下午，74岁的慈禧太后也乘鹤西去。二十三日（16日），光绪、慈禧死讯传至安庆。二十五日（18日），“国丧”哀诏送达安徽，官府在三牌楼万寿宫建起灵堂，文武官员均集结于此，举哀祭奠。省城安庆，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日夜晚，朱家宝连饭也顾不上吃，多次召集协统余大鸿细商大计。后拿获两名“形迹可疑陆兵”，通过审讯，得知“东门外炮营、西门外马营已结约暴动，意在排满。”此后，他在致军机处“报皖垣马炮营暴动请代奏电”中，说“正分投布置间，据报，炮营管带在营弹压被掳，不知下落。马营管带身被重伤。两营后纷纷四出。”而此时，“时已三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