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禄贞《沿途日记》（4）(2)

　　初十日 晴 早五度 晚十四度

　　……又十里，凉州府，首县为武威。寓东关泰来店，抵店时下午两点半钟也。禹贡至于瀦野，今凉地也。地居要害，物产殷富，田土膏腴。国朝有事西域，必以为运兵转饷之要地焉。

　　地形。南北两山相距极远，田畴平旷，一望无垠。甘省有如此大平原，诚意料所不及也。数多河流皆发源于东南，而流向西北。此时无水，即间有之，其流亦浅。惟河东堡及马儿壩间有宽三四里之石原，碎石满道，车行颇困，路幅宽五米以上，路外通过自由。

　　地质。黄土内含碱质。

　　见闻。人烟稠密，树木繁盛。房室之制，院宽而墙极高。地居平原，因以避风故也。每家必修有望楼一座，盖以防盗贼云。

　　十一日 晴 早十六度 晚廿四度

　　凉州一般之调查。

　　区域。凉州辖五县，北镇番，西永昌，东平番、古浪，附郭为武威。

　　官吏。一、文官。甘凉兵备道一，知府知县、经历、捕所、斈官各一。二、武官。镇、协、都司各一，游击四。

　　物产。一、植物。粮食以小麦、黄米、粟米、青稞为大宗，大豆次之。药材则枸杞、大黄、羌活、柴胡、甘草、野党参俱产。森林。西南二山之内松树极多，柏树次之，建筑及燃料均以此物为主。洋芋所产最盛，农民多食之。可买数十万斤。每斤值钱七八文。二、动物。马、驴、骡最多，销售山陕一带。绵羊各县皆多，牛产最少。骆驼，镇番最多，此外各处均产。鹿茸、麝香，南山多产。三、矿物。石煤产额极甚，县城南四五十里之西南山内俱产，每日能出万斤。此地燃料以煤为主，煤质亦佳。碱质多成块者，或绿色，或白色，皆自地内取出，沿街多卖者。盐来自镇番，每升值钱十五文。

　　商务。一、输出。鸦片产额，每岁约八千石，每石计重千两，每两值银三钱。多运销内地，且有至新疆销售者。羊毛、羊皮等。此地有洋行五家，皆自天津分来，每年一家生意约四十万两。羊毛每斤值银八分，此地牧羊之家每年剪羊毛二次，一在四月，一在八九月之交。至羊皮之佳者，则皆不过初生三四月之羊羔子也。牛羊皮每年约产五六千张，牛皮每张值银三两，羊皮每张值钱二百文。驼毛、驼骨每岁所产亦多。二、输入。京货多由天津运至，布多由湖北运至，洋货以洋火、洋布、洋丝及各种玩具为多。各货以日本所制者占大部分。输入亦以天津为最盛。此处有票号三家，当铺十四家，经营商业者以山陕人为最多云。

　　财政。百货局一，平均每日可收钱卅千；土税局一，平均每日可收银百两；驼马局一，卖驼一匹抽银一两，卖马一匹抽银五钱，每日约收钱十千文；武威地丁征银五百余两，粮四万三千余石。

　　交通。电报局一，每岁约收电费银二千两。邮政局一，今春始设。凉州至兰州七站，至肃州十二站，至宁夏八站。此地有车店七家，驼厂三家，脚骡店二家。

　　军队。步队二百人，系练军。马队自兰州督标派来者约百人。制兵五营，共约四百余人。

　　警察。城内巡兵约四十余人。

　　田土。凉州田土之沃以武威为最。武威西南多山，东北田土肥沃，每年只收一季，亩地每年平均可收八斗云。

　　风俗。大概质朴，惟食烟者极多，约居十之六七，盖因本地产土极多故也。贫民极多，乞丐满道，合城内男妇老幼计之，至有千余人之多云。此地卖女之风极盛，虽良家子女皆可任人选择，取以作妾，亦所不计。每女上者值银百两内外，次则六十、四十两不等，想亦贫民多而生计窘迫之故也。

　　户口。城关居民约万家，合全邑计之约四十万人。诚甘省户口繁盛之区也。凉州城系椭圆形，东西长而南北狭。城周九里，砖制，街市颇为宽敞。

　　气候。凉州较各处稍为温暖，此时温度在华氏表十五度左右，雨泽甚少，每岁有一二次大雨即为丰年。

　　凉州之征发：小麦每斗值钱三百八十文，每年约可买二万石；小米每斗三百八十文，青稞三百余，各种杂粮亦可数万石；米则此地不产，来自甘州，每斗值钱五百余文；煤炭每日可买万斤。马每匹值银八十两左右，可买二千匹；驴可买四五千匹，骡可买五六百头，上者值百金；驼产，镇番多驼，身大两驼峰高者为佳，上等约值四十两，可买五六百匹；牛产，番地价廿两，约可买千头；羊多而佳，每头需钱千文，数万头不难致也。以上各物征发时皆不止此数。

　　凉州地势之判断：凉州北界蒙古，南连卫藏，西通西域，东接中原，伊古以来为英雄用武之地。五代割据，西凉建国，皆以此为都会。宋时元昊据有河西之地，倔强西北，宋人无可如何。国朝有事西域，调兵运饷，皆以此为根据地。历史上形胜之重要，昭然矣。就现时军事上之观察，对内防外皆为要冲，何者？自兰州至古浪五六百里间，为长狭之谷地，至此则一望平原，正当谷道之口，实属兰州之门户。此地一失则山道崎岖，皆非用兵之所，此对于兰州为保障之要地者，一也。凉州为河西中权，北可控制蒙古，南可防御青番两处。一有蠢动，则此处为必争之要地。若镇守得人，则足以制其死命，而不至糜烂甘省之全局。此对于蒙古、青海为防守之要地者，又一也。凉州位置介兰肃二州之间，地势平坦，人烟稠密，物产殷富，采买称便。新疆有事，则此地为转运之要区，而亦宁夏、兰州、固原等处兵队之好集合场也。此对于新疆为策应之要地者，又一也。有此三者，则此地为军界平时所亟宜研究也明矣。（完）

　　（作者系兰州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