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同盟会和从事民军活动的回忆

　　我出生于1890年（光绪十六年，庚寅），是老同盟会员。孙中山先生在日本领导革命时，兴中会改为同盟会，提出“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的口号，深入人心，得到许多爱国同胞和万千留学生的热烈响应，纷纷回国配合宣传和发动工作。此时，我在香港油麻地一家单车铺工作，在《中国日报》的宣传影响下，懂得很多爱国主义的革命道理，坚信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经革命党人东莞县刘某和妇女李某介绍，于1909年（宣统元年）在油麻地庙街，由杨万夫主持，参加了中国同盟会。当时的入会仪式，至今仍历历在目：举起右手，朗诵“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的誓词。宣誓毕，均与到会革命党人握手，握手时双方将四个手指向下一扣，表示彼此都是同盟会员的暗号。当时为安全和避人注意起见，用潘斗夫的化名。现将当时自己在广东参加辛亥革命有关民军活动的一些点滴情况，忆述出来。

　　孙中山先生为推翻清朝政府，建立中华民国，历尽艰辛到国内外各地进行宣传策动，一批又一批留学生纷纷回国参加响应。回到广东原籍的留学生，与同盟会员一道，运用各自的关系，到四乡招募民军。如我所在的协字营首领杨万夫，跟关仁甫、王和顺是拜把兄弟，他们也分别到各地组织民军。其中，杨万夫、关仁甫往南路，王和顺往东江，黄卓兴、潘坤往广州沙河，董雄英原是清朝炮兵，也回炮兵营负责策反活动。经过几个月的活动，在各地招募农民、工人、教师、学生等共达一万多人，参加民军。此时我的主要任务是奔走省港，与广州欧阳七姑联络，传递情报。至民军入城前夕，我留在广州，迎接大军进城。

　　 当时民军兵源主要是来自三合会。广东的三合会或长江一带的青红帮，都是利用封建迷信集合起来的黑社会组织。据说：康熙年间，有名叫陈近南的，起来反对清皇朝，组织三合会，提出反清复明的口号，杨万夫就是接过这一口号在三合会进行组织反清活动的。初入三合会，有分为四九底、红棍、白纸扇等级别，这些人都要拥护首领，才吸收为兄弟。杨万夫是三合会的首领之一，因此有相当大的号召力。

　　 经过几个月的奔走，各地民军陆续逼近广东省会的广州城。当时，广州九大善堂曾出面要清朝官员离开广州，还搞了一个北京来电说“京陷帝崩”，一班大小官员见大势已去，纷纷准备出走，但后来他们获悉消息是假的，又决定留下观望。当各地民军兵临城下，旧历九月十八日清朝地方官员不再顽抗，清两广总督张鸣岐、水师提督李准、陆军提督秦秉直等率领一班亲信官员，狼狈逃往香港。旧历九月十九日各地民军纷纷入城，集结在东较场。民军革命目的明确，纪律严明，秋毫无犯，深得市民拥护。未几，社会团体在咨议局开会，选举新军协统蒋尊簋为广东都督。当时的咨议局是清政府组立的，对外宣称是地方的重大问题的咨询、协商机构，而当时的社会团体，主要是广州的九大善堂，包括有十八甫的爱育善堂、十六甫的崇正善堂等，在客观情况下，它们能够左右地方的一切，比如：广州商会领袖都是由这些善堂开会协商产生的。善堂的职责在平时为布斋施粥，收殓埋葬路尸和穷苦死者，如黄花岗七十二烈士，是由当时的广爱善堂潘达微先生出面，由善堂负责收尸埋葬的，因此善堂得到广州市民的拥护。

　　 蒋尊簋就任都督不久，胡汉民由香港回穗，咨议局再次开会协商，推举刚由香港回来的胡汉民为都督，陈炯明为副都督，黄士龙为参都督（黄原系陆军小学总办，未有就职），刘永福为民团总长。刘永福初为太平军余党吴鲲部将，前清时，由副将晋南澳镇总兵，曾帮助越南人重挫法国侵略者，取得重大胜利。后来，民间有歌谣“刘二打番鬼，越打越好睇（好看）”，故广州光复后由咨议局推选他任民团总长。

　　 民团总长驻八旗会馆，而民军进城后各路人马也分头找地方驻扎，如东江循军的王和顺的民军驻天字码头，石锦泉驻石行会馆，周康驻将军衙门，陆领驻北门外，何伟生驻西关汛，陆兰清驻荔枝湾，关仁甫驻东堤，黎萼驻桨栏街露航会馆，李福林驻河南一带，任鹤年驻香山石岐镇，谭义、邓江驻顺德龙山、龙江，周之贞驻顺德城。我跟随协字营统领杨万夫和李谦、郭向著、梁裕芬、伍大光等由宜民市（现在西华路）迁到靖海门天后宫办事。协字营稍事收编，炮兵一营，由董雄英率领驻小市街广州协镇府，一部分驻军械局；步兵一营由潘坤率领驻沙河；黄济川率领两营人马去廉江追击龙济光。此时我任机械科长，专司机械领取和分发工作。因我营部分驻军械局，领取机械方便。军械领回后，除分发我营外，也分发各路民军。当时姚雨平组织学生军准备北伐，也到我营领取大批军械。未几，因民团不听刘永福调度指挥，刘辞职回钦州老家三宣堂，民团总长由香港《世界公益报》编辑黄世仲继任。

　　 到了孙中山先生从国外回到南京，胡汉民辞去广东都督，往南京协助孙中山工作，从此，军政大权统由代都督陈炯明独揽。陈将新军改编为两个师，一个师由苏慎初率领，另一个师由钟鼎基率领，接着传令全部民军解散。不久，陈炯明先后将政敌石锦泉、黄世仲借故杀害，我协字营在当时形势的压力下，迁往河南伍村驻扎，未几也被解散。

　　 协字营解散后，我到惠爱东路陈仲勉举人所设私塾读书，后来去香港教书。不久，在港同盟会员聚集商讨攻打龙济光，决定各自分头回内地策动，并约定聚集日期。文岐凤去宝安县，邓华去新会县，我与任廉夫去鹤山，分别劝说绿林头目王应通、潘伯廉协同攻打龙济光。队伍开到鹤山古劳时，被龙济光的部下邓本殷击散，我随即返回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