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时期的惠州中学生

　　1900年郑士良起义于惠阳之三洲田，数月而败。

　　1905年革命同盟会成立后，中山先生计划再在惠州起义，而注意于青年知识分子。1907年8月，遣同盟会员郭公接来惠，托人引荐入惠州府中学堂（堂址即今惠阳师范），（编者注：现为惠阳师专）为理化体操教习。郭公接字守毅（编者注：一说守艺），日本留学生，年约三十，血气方刚。在日本时，与中山先生极相得，中山先生深倚重之，故派其来惠活动。时惠州府中学堂系惠州知府徐书祥兼任提调，学生约百人，分甲、乙、丙三班。郭任教习后，极得学生爱戴，在操场中对学生讲话，时露革命意义，但有所顾忌，则引学生出山僻间野操，乃畅所欲言，学生多受感动。即于1908年介绍学生入革命同盟会，约得八十余人，规定每逢星期日，在府城塘尾街三江书院（现榨油厂附近）集合开会。并通知香港同盟会。港方派来同志严德明、丘耀西、饶辅廷、陈普仁等常在该书院接洽联系。

　　1910年郭公接以运动学生事已成熟，辞职赴檀香山向中山先生报告。在马路上失慎，被汽车辗死。中山先生更遣会员严确廷在水东街（今水东路）开设寿康西药房（惠州有西药房之始）接待革命党人，并暗藏炸弹。中学堂已入同盟会之学生多来往其间，商讨进止。是年甲班学生十三人已全部毕业，仅赵宗禧一人升学优级师范，余多留校，名为辅习，实则暗做革命工作。

　　1911年春，中山先生委派黄兴、赵声等发动广州起义（即黄花岗之役），预先于香港设统筹部指挥一切，黄兴为部长，赵声为副。旧历2月已通知中学堂学生。于是甲班毕业生梁乃澄（字镜球）偕同学二十人往港，同于五百选锋之列。选锋者，皆知识青年，准备在城内冲突，占领重要机关，接应新军入城（当时清办国防陆军名曰新军，其官兵多数入了同盟会），并与已通声气之巡防营接洽（后加选三百人，起事时未到）。其余入会学生约六十人，会同统筹部派来的同志丘耀西等，与姚雨平、张槐青等开设之集贤旅馆联络，运动保安警察，俟广州起义得手，即在惠州响应。严德明负全责。

　　旧历3月初间，严德明与陈普仁由港运枪械一批回惠，在澳头起陆，被清军查获，德明、普仁俱被逮。消息传来，乙班同学杨璇（字光甫）偕严确廷遄赴澳头，欲设法营救。抵澳头时，德明已逃脱，而普仁解省，乃趁船赴港。统筹部授以响应机宜及各种行动暗号，居七日返。确廷系德明之胞弟，此次赴澳头已为清官府侦知，所开设之寿康西药房因受绝大嫌疑，广东全省陆路提督秦炳直遣人以求医为名，数觅确廷。适确廷回水口，同学劝之逃，不听，3月16日返药房，才及门，突被捕去，毒刑拷讯，手足砸断，终不供一同志，最后乱供十余名，俱无其人。提督将其解省，落船时，已奄奄一息，以两人舁之行。29日午，与陈普仁同就义于总督署门口，后并葬黄花岗，同于七十二烈士之列。确廷被捕时，杨璇方在校，风声渐急，同学劝之逃，杨曰：“提署侦骑四布，本校正在被注意中，倘我忽然逃匿，则嫌疑愈大，机关定被搜查，同学定被牵累，是为一人安全，而使革命受相当损失也，我准备个人牺牲矣。”兀然不动。此时秦炳直已认为全校俱属革命党，20日突架开花大炮于府城大西门炮台上，欲将中学堂轰毁。知府徐书祥闻讯，徒步往止之，愿以全家担保，事始息。于是中学堂已入同盟会之学生，虑搜查，夜烧文件及平日所阅之禁书，火光熊熊。监学练选亭惊醒，问何故？学生对曰：“清明节将届，不得回家祭扫，念亡故之先人，为烧纸钱也。”明日，暗迁三江书院集中，统筹部派来之同志丘耀西已先抵院协助。

　　26日，黄兴已决定29日起事，部署略定，派人通知三江书院准备一切。28日，同学皆分配定工作，踊跃待动，手枪炸弹暂埋沟渠中。29日下午5时广州事发，梁乃澄所偕同学三人，转战城中，事败俱逸出。而惠州方面，至30日不获广州音讯，咸相猜度。此时手枪炸弹已起出待用，提署并有查拿革命党的风声。诸同学血气方刚，有欲卤莽一拼者，傍晚始接广州电，得“黄兄病重”四字（此电系胡汉民于30日抵广州发来）。盖当时相约以“陈”、“李”、“黄”三字为暗号，胜利则言陈，相持则言李，失败则言黄。接电知事败，乃个别分散，有十余同学乡居，离家远，各雇轿回。时轿价甚廉，每十里仅二三毫。丙班学生黄宗宪急于离惠，欲夜行，其家不及百里，出至十五元，轿工先接他人定银者争欲接宗宪，致互吵，继以殴打，警察干涉制止。此虽小事，亦当时之一点一滴，并见清室官吏之颟顸，日言查究革命党，但斗大城垣，革命党人集中十日，而清室官吏一无所知，及发生轿工打架事，亦不能借是而深查究竟，其政事败坏可想矣。

　　是年旧历9月，广东继武汉起义。惠州方面初由严德明负责，后由陈炯明、邓铿负责，中学堂同学各因其乡里关系分在两方面活动。l7日，乙班同学陈经率十余人，合并陈、邓所部民军，进攻惠城。清提督秦炳直出重兵拒战，相持于馒头岭数小时。民军死伤十余人，渐不支，陈经仍锐进不已，回顾后队已无人。乃急匿民家草堆中。清军进入民家，掠鸡鸭粮米作午炊，取草而发现，陈经遂被俘。同被俘者三人，并解府城提督署，秦炳直令杀之于万石坊口（即今十字路口）。陈经等皆从容就义，不屈不挠。18日，东西江民军会师大进，东江严德明所部约三四千人，中学堂乙班同学严廷辉（字耀墀）、钟宜刚等指挥其间，勇猛攻入县城。秦炳直紧闭府城作死守计，登大东门城楼远眺，见县城内外，人如潮涌，旗帜蔽野，令炮手陈植开炮轰击。陈植，好炮手也，发炮向极准确，惟内心已同情革命，于是连发三炮，俱落于塘水中，不伤一人。秦怒斥之。秦甥许德普拔刀欲杀陈植，陈跳城外，匿民家得免，事后入元妙观为道士以终。19日，秦驻飞鹅岭之精锐部队，由营官洪兆麟率领，下岭投降革命军，牵动其他各营队咸无斗志。秦知大事已去，不能固守，始派城绅廖玉如等为代表与革命军议和，愿以城降，只以保存身家为请。下午开府城迎革命军入城。陈炯明为军政府总司令，拨款妥送秦炳直及知府徐书祥回籍。是役丙班同学林树人伤腿部，幸不致命。同时博罗方面，由丘耀西、李勉周、梁乃澄、杨璇等率民军龚质彬、方金带等部四面围攻博罗县城，鏖战半天，城遂克复，知县蔡国英投降，生擒巡防营统领何镜廷。甲班同学欧阳采、李树声亦率民军收复河源，21日咸来会师。于是惠、博、河俱定，而陈经等之生死尚未明，疑其战败匿民家。出示招寻，越数日，始知其殉节。

　　陈经字孝述，惠阳白芒花人，短小精悍，发浓黑而蜷曲，双目炯炯有光，初读于归善高等小学堂（即今第二小学），一年后升入惠州中学堂，性和蔼，好唱其本乡民歌，颇长于文学，殉节时才二十二岁，无子。l912年诸同学捐款于惠州西湖点翠洲，建“留丹亭”为之纪念，并纪念与其同殉之三人以及馒头岭战死之民军十人。亭建于点翠洲者，以陈经读于中学堂时好游是洲，每流连不忍去。名留丹者，取文天祥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得取心照汗青”也。今改称烈士亭。留丹点翠为西湖名胜之一。

　　（编者按：本文内有些历史事实与张友仁、苗致信两文略有不同，我们本着多说并存的原则，不予修改，供历史研究者考证。）

　　（原载1987年《惠州文史资料》第三辑，惠城区政协文史委员会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