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奎律髓刊误》偶批(2)

　　（四）

　　早春寄朱放 郭良

　　山曉旅人去，天高秋氣悲。

　　明河川上沒，芳草露中衰。

　　此別又千里，少年能幾時？

　　心知剡溪路，聊且寄前期。

[图四]《早春寄朱放》

　　【纪批】：一气浑成，此为高格。此种诗，何字是“眼”？

　　末二句，一作“青冥剡溪路，心与谢公期。”较更浑成。

　　【任直曰】：“早春”疑是“早秋”之误①。

　　【整理小记】：

　　①看他“天高秋气悲”，“芳草露中衰”，真不是“早春”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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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曉發山居 僧宇昭

　　蓐食小人家，寒燈碎落花。

　　雞鳴牕半曉，路暗月西斜。

　　世故欺懷抱，風霜近歲華。

　　劇憐詩思苦，淒惻向長沙。

[图五]《晓发山居》

　　【原批】：三、四平平。以“早行”诗少，收之。

　　【纪批】：“近”字疑是“逝”字之讹。

　　不收此亦不见少。选诗分类，弊必至此。

　　【任直按】：“逝”字亦不妥。疑是“逼”字或“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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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次韻方萬里雨夜雪意 趙賓暘

　　芋火房陰處，翛然類嬾殘。

　　雨欺梅影瘦，風助竹聲寒。

　　擁袂衣全薄，哦詩字欲安。

　　兒童疑有雪，頻起穴牕看。

[图六]《次韵方万里雨夜雪意》

　　【原批】：予丁丑之冬在桐江赋《雨夜雪意》，诗云：

　　洶湧風如戰，蕭騷雨欲殘。

　　遙峯應有雪，半夜不勝寒。

　　吾道孤燈在，人寰幾枕安。

　　何當眩銀海，清曉倚樓看。

　　鲁斋赵君与东字宾旸和予此诗。“哦诗字欲安”，佳句也。尾句亦活动。胜予所倡。宾旸嘉定十五年壬午生，今年六十有二，宗学上舍改官。

　　【纪批】：气韵殊佳。虽寒瘦而无蔬笋气。

　　“四灵”一派①。

　　虚谷此诗亦不恶。

　　【任直】：六句不及四句。虚谷以六句为佳者，以“安”字难押也。

　　【整理小记】：

　　①“四灵派”：南宋中叶，浙江永嘉（进浙江温州）诗人徐照（字灵辉）、徐玑（号灵渊）、翁卷（字灵舒）和赵师秀（号灵秀）四人诗歌创作的风格颇为一致，而恰好每个人的字号中又都有一“灵”字，故时人称之为“永嘉四灵”。他们主张不恃典故，不发议论，强调抒发个人的感受，并以唐代诗人贾岛和姚合为榜样，追求“野逸清瘦”的格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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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自巴陵略平江臨湘入通城無日不雨至黃龍謁清禪師繼而晚晴 黃山谷

　　山行十日雨沾衣，幕阜峰前對落暉。

　　野水自添田水滿，晴鳩更喚雨鳩歸。

　　靈源大士人天眼，雙塔老師諸佛機。

　　白髪蒼頭重到此，問君還是昔人非？

[图七]《自巴陵略平江临湘入通城无日不雨至黄龙谒清禅师继而晚晴》

　　【原批】：元题下云“解后①禅客戴道纯②，叹雨作长句，呈道纯”。“灵源大士”即黄龙清禅师也。其师曰晦堂心禅师飞。心禅师藏骨之所曰“双塔”③。皆山谷平生禅友也④。梅圣俞诗云“高田水入低田流”，此云“野水自添田水满”，尤妙。或问刘梦得一诗用两“高”字⑤，东坡一诗用两“耳”字⑥，皆以义不同，今此乃用两“雨”字，何也？老杜“江阁邀宾许马迎”，又云“醉于马上往来轻”，此亦有例。张文潜诗多重叠用字，《朱文公语录》道破⑦，亦不以为病。然后学却合点检，必老成而后用此例可也。

　　【纪批】：题太累赘，诗遂不能理清头绪。

　　三、四偶然得之亦好，有意效之便成恶刦。工部“桃花”、“黄鸟”一联⑧，原非佳处。

　　（重叠用字）究是一病，《语录》之说不足据。

　　【任直曰】：此诗后四句逼真老杜，因题脱十馀字⑨，遂不见其妙。

　　【整理小记】：

　　① 解后：即“邂逅”。吴锦章正讹：“邂逅，古作‘解后’。”

　　② 戴道纯：《五灯会元》卷第十八“黄龙清禅法嗣”下载：“寺承戴道纯居士，字孚中。”

　　③ 双塔：[宋]释惠洪《禅林僧宝传》卷二十二云：“黄龙惠南禅师”坐化后，“阇维得五色舍利，塔于山之前嶂”，其弟子“宝觉心禅师”殁后“葬于南公塔之东，号‘双塔’。”任渊注《山谷内集》，取此说。

　　④ 皆山谷平生禅友也：[宋]释子晓莹《罗湖野录》卷一云：“太史公黄鲁直，元佑间丁家艰，馆黄龙山，从晦堂和尚游，而与死心新老、灵源清老尤笃方外契。”又云：“黄公为文章主盟，而能锐意斯道于黔南，机感相应，以书布露，以偈发挥，其与清、新二老，道契可概见矣！”

　　⑤ 刘梦得一诗用两“高”字：刘一诗用两“高”字者计有十数处，其“义不同”者亦有四、五处。甚而似有三“高”三义者，如《令狐相公见示赠竹二十韵仍命继和》中“高人必爱竹”，“孤高何卓尔”，“高唱从此始”。然依“五七言之近体”而言，则恐仅有《题招隐寺》一首耳：“隐士遗尘在，高僧精舍开。……殷勤最高顶，闲即望乡来。”

　　⑥ 东坡一诗用两“耳”字：苏轼诗《送江公着知吉州》第六句云“忽忆钓台归洗耳”，第十六句云“亦念人生行乐耳”。苏自注：“二‘耳’义不同，故得重用。”

　　 ⑦ 朱文公语录道破：《朱子语类》卷第一百四十云，“张文潜诗只一笔写去，重意重字皆不问，然好处亦是绝好。”又云，“张文潜诗有好底多，但颇率尔。多用重字。”

　　⑧ 工部“桃花”、“黄鸟”一联：即杜甫诗《曲江对酒》颔联：“桃花细逐梨（‘梨’，一作‘杨’）花落，黄鸟时（‘时’，一作‘仍’）兼白鸟飞。”

　　⑨ 题脱十馀字：“龙”字下脱一“奉”字，“晴”字下脱“邂逅禅客戴道纯款语作长句呈道纯”一十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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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次韻德翁苦雨 尤延之

　　十年江國水如淫，怕見三秋雨作霖。

　　可念田家妨卒歲，須煩風伯蕩層陰。

　　禾頭昨夜憂生耳，木德何時卻守心。

　　兀坐書窓詩作祟，寒蟲嗚咽伴愁吟。

[图八]《次韵德翁苦雨》

　　【原批】：此诗作为“苦雨”，谁不能和？“禾头生耳”本是俗语，忽用“木德守心”为对，则奇之又奇，前无古人矣！（中略）心为天子之位，而木德守之，天下之福，不止岁丰而已。尤遂初押韵用事，神妙如此，敬叹！敬叹！

　　【纪批】：“水如淫”三字不妥。

　　五、六用事自工。

　　“诗作祟”三字亦不雅。

　　【任直曰】：六句是袭东坡《次韵郑介夫》诗第四句①。

　　【整理小记】：

　　①《次韵郑介夫》诗第四句：即《次韵郑介夫二首·其一》第四句：“太岁今年合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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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梅花之二 林和靖

　　孤根何事此柴荊，邨色仍將臘候並。

　　橫隔片煙爭向靜，半黏殘雪不勝清。

　　等閒題詠誰為媿，子細相看似有情。

　　搔首壽陽千載後，可堪青草雜方英。

[图九]《梅花之二》

　　【原批】：“半黏残雪不胜清”，亦佳句也。

　　【纪批】：“邨色”或“春色”之误。

　　三句费解。四句好。

　　结拙。

　　【任直曰】：文达谓“三句费解”，其实可解。言“片烟”中似不静，其余皆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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