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历史：鲁东及青岛抗战纪实（2）

第一章：抗战在鲁东

　　（一）抗日的火种

　　民国二十二年三月，我来到青岛，从此时起，我便和这「青山碧海，绿林红厦」著称远东的美丽都市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我是中国国民党青岛特别市党部的常务委员，正是市党部被敌寇焚毁后党务待重新恢复的时侯。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日寇趁机侵占了青岛，到华盛顿会议以后，虽然把它的主权，交还了中国，可是敌人还保留许多特殊的权利和势力。九一八事变后，敌人更将华北划为特殊势力范围，我们在青岛推动党政，无时不受到敌人军事、经济势力的压迫和阻扰，而党务尤其是敌人仇视压迫的对象。敌人认清了国民党是抗日的领导者，所以当时会要求中央撤销华北党务活动，对于青岛市党部自然是百计摧毁。因此我的行动，常受到敌人陆军特务机关和日警的秘密监视；在民国二十五年十二月三日敌海军陆战队甚至登陆来逮捕。所以我在服务于青岛市党部期间——民国二十二年到二十六年七七事变——虽然置身丹山壁海的环境中，并无心情去欣赏，而内心的苦痛和愤慨，却是逐日加深。那时沈鸿烈市长和我，分负党、政责任。工作困难的情形，可以说是超过任何一都市。我们只要迁就现实，采取亲日的态度，就可减少自身的压迫，得到意外的方便；可是顾念到党和国家交给我们的使命太神圣了，忠贞的市民对我们的期望太殷切了，我们不敢「苟安」「苟免」，只有不顾一切艰难险阻，同敌寇周旋斗争。

　　卢沟桥的炮声，警醒了中华民族的酣梦，燃起了全民抗战的火焰，我感到多年累积的愤怒，得到了发泄的机会，更想到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遇到国家危难的时候，应该牺牲自我，来报效国家，决无腼颜事仇之理，只有拿出抗敌的决心，抱定必胜的信念，和敌人长期拼杀，这便是引起了崂山抗战的前奏。

　　此后八年，我在胶东和崂山，据守在此，虽离开我们抗战指挥塔的重庆迢迢八千里路的天涯海角，在敌寇包围之下，断绝了军火的补充，断绝了粮秣的接济，我所统率的数千兵员，几乎被日军置之死地。情景既是如此，我只能强调中华民族精神的力量，督率所部，誓死与敌寇周旋，始终坚持不扰。

　　崂山的周围不大，两面临海，离青岛祗有一、两个小时的汽车路程，青岛是敌人海陆空的基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何况那里是与他们不共戴天、长期死拼的大队人马呢！我这样戳进敌人心脏的苦斗，自然随着时间的拖长而愈趋危殆，到了民国三十四年——抗战笫八年的时候，敌寇竟以第五混成旅团全部兵力，配合海空所有在青的力量，向我崂山四面紧缩包围，日夜进攻，经过四个月的时间，几乎在每一个山头，每一条小径，都有敌我对抗追逐的足迹。崂山前面是大海，我们在敌人的包围圈内，祗有围绕山头作战，虽然强弱异势，我们还是在地利人和的条件下，始终掌握主动。记得我在华严寺山门前大石上还刻上「抗战」两个大字，并「奉行国策，坚持到底」八个小字，来激励我部下决心牺牲，坚持抗战，终以敌人在八月十五日宣布投降，给我们得到了最后的胜利！

　　八年抗战的历史，固将永远镌刻在中华民族每个儿女的心头；八年鲁东和崂山抗敌的艰苦，亦将永远遗留在我个人的脑海中。每念为国捐躯的先烈；与患难久从的袍泽，总觉痛定思痛，感怀无已！受就记忆所及，追忆往事的片断，略为录述，使鲁东和崂山的抗敌事迹，得于整个抗战的史实中，占有全豹一斑的地位，给崂山木石上的斑斑碧血留一点纪念，也就说明这一个「决心」的代价和成就。

　　鲁东（指山东省东部牛角半岛地区）在抗战初期，于民国二十七年初期为首先沦陷之地区，在山东半岛之内，先前又称之谓胶东半岛，其范畴依当时山东省政府统治政策而定，沈鸿烈市长兼主鲁省政府时，划定鲁东为十五个县（包括威海湾、烟台、龙口在内），以荣城、文登、牟平、福山、海阳等五县为第七区，除派有县长及七区专员郑维屏外；另以蓬莱、栖霞、牟平、招远等四县县长及第九区区专员蔡晋康为专员；另又以平度、即墨、胶县、莱阳等县县长及赵保原为十三区专员而构成为当时之鲁东区。鲁东为日寇侵华后之沦陷区，山东省国民政府流动于鲁西、鲁北、及鲁南等各县地区内，最后确定于临淄县为省会所在地。民国二十八年春山东省府为便于指挥鲁东区行政起见，先在鲁东区设山东省政府行辕，派卢斌为行辕主任，代行省政府职权，以统治鲁东三专区，是时沈鸿烈主席又兼任国民党山东省党部主任委员，中央党部并将青岛特别市党部并入山东省党部，发表本人为山东省党部委员兼青岛区党务专员，初随沈主席奔走于鲁西、鲁北工作，因省府及省党部即将转入于鲁南地区，而本人岗位须往鲁东区工作，乃分别行道，往鲁东莱阳，因而与鲁东行辕主任卢斌连络党政工作。卢氏原先为胶济路铁路特别党部主任委员，胶路党部设于青岛特别市，时相过从，极为相知，旧雨重逢，无任欣慰。按卢系共党，曾向中央反共加入国民党，在中央调查局工作有年，人极干练。抗战军兴，卢衔中央之命往胶东发动民众抗日，因卢做事泼辣而多谋，又与沈主席同为湖北同乡，不久即为沈主席拉任鲁东行辕主任，付以大权，此为卢氏任主任之经过情形也。

    　民国二十八年五月卢主任正力图开展抗敌工作时，忽遭国民党军统派莱阳县长王××于某夜率领保安团队突袭行辕，攻破辕署执缚卢氏及重要人员十余人移至莱阳县城之西北乡用乱石击破头颅而凶杀殒命，一方联络第九区专员厉文礼氏公署之保安旅胡鼎三旅长率部赶来回应声势，胡为黄埔军校第三期毕业生（后在台湾任国军第廿师师长）均系军统局之干部。行辕袭击事件发生之日，幸本人已往海阳边境之「发城」授课，否则住在行辕之招待所，或遭意外。

    　卢案若依国法，九区专员厉文礼不仅撤职，应予处罪，沈主席限于党派之纠纷，权责之干涉，仅加厉专员以口头之申斥而已，使鲁东军民，纷纷不平，实不知沈主席乃不得已也。按当时之行辕事件，沈主席之内侄沈××奉省府之命前往鲁东视察军事，亦在行辕被执杀害，于此可见，为官不易，自古已然。

    　行辕要职，不可无人主持，最后任命，落在本人身上，余曾躲避不就，避往栖霞蛇窝铺村牟绍周家（牟为青岛市律师公会会长，与本人相熟），牟既劝出就任，且又暗约十三区专员赵保原亲来促驾，不得已祇有跳火坑也，约一周后，带有副官高芳先，党部监印马献三，及勤务孙伯诗一行四人前往莱阳行辕就职，自此即开始就军政职务。